秦焕璋听了这话,也是眼前一亮。
“商队?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李姑娘身手好,脑子活泛,又生财有道,想必自然能在其中闯出些名头。”
秦焕璋这话说的好像是对李如意非常推崇的样子。
李如意也没有戳破,而是谦虚一笑。
“秦姑娘谬赞,我也只是在摸索,往后如何还真不好说,若是你觉得不错,也有入股的打算,咱们可以商量一下,回去后在琢磨琢磨,各自琢磨出个章程,慢慢磨一磨。”
合作的事情可不是一拍脑门分你多少分我多少的。
万一李如意拿钱跑了呢?
万一秦焕璋在别的地方做手脚,等商队筹措起来开始盈利就把李如意踢了呢!?
如何合作,合作到什么程度,各自的分工为何,如何分配利益,商队的管事应该是谁的人,如何能把账目理清楚,若是赔钱了应当如何,前期投入多少,手中留下多少因钱周转……
各种问题琐碎驳杂,就算双方都很好说话,也不是那么容易就把框架搭建起来的。
秦焕璋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她虽然比李如意有钱,可她也得慎重考虑,她的钱是她以后生活的底气,也不能随便拿出去打水漂玩。
双方的慎重都得到了对方的认可。
马车很快停在了一座酒楼门口。
这座酒楼非常雅致,说来李如意倒是听说过许多次,只是从未来过。
这里出入的人都不是寻常百姓,而是穿着书生打扮的学子。
上辈子,她的身份不方便进入其中,这辈子,她依旧带着许多上辈子的惯性。
李如意不需要做太多准备,便率先从马车上下来,一抬头,就看见酒楼那有些古朴的牌匾,上面用楷书刻着‘状元楼’三个字。
李如意转头去看秦焕璋,秦焕璋已经戴好了帷帽。
小丫鬟从马车上跳下来,伸出手去扶她。
秦焕璋也下了车,车夫便将马车往后院赶。
李如意伸手比了个请的手势。
秦焕璋有些紧张,但还是跟李如意并排往酒楼里走。
眼见着两位女客到来,小二还有些尴尬。
一般女客都是从后院过来,直接去二楼雅间坐着听听外面的动静,很少有如李如意这般,不顾名声脸面,亦是没有男子陪同,大喇喇走正门的!
倒也不是不成,只是似乎于礼不合。
要说礼数,如今学子众多的地方,对礼数的要求可是不低。
似乎看出了小二的尴尬,李廿快走两步到了李如意身边。
小二这时候才松了口气,对着前排的两个姑娘热情的招呼。
秦焕璋和李如意穿过了喧闹的大堂,从楼梯上楼,一路到了她定好的雅间。
有秦焕璋这样的大家小姐在,李廿不方便进门,只好在雅间门口等着。
李如意三人进门落座,小丫鬟才帮着秦焕璋将帷帽取了下来。
“让李姑娘见笑了,往日我也都是从后门进入,只是今日也想走一走正门。”
李如意听了这话,笑容忽然真诚了许多。
秦焕璋这是告诉她,她为何有那么多人可以合作,却偏偏选择了李如意。
因为两人都是女子。
因为她也想要如李如意这般,无所畏惧。
状元楼的雅间也不是完全封闭的,一侧是门,另一侧则是正对着一楼的大厅。
有幔帐垂下来,雅间里的人可以透过幔帐,看到大厅之中影影绰绰的人影。
若是想要看看外面的热闹,也可以叫人过来将幔帐撩起。
正因如此,女眷只要躲在幔帐之后,便也可以看到外面的情形,也不会被人发觉。
不过单独过来的女眷很少,就算是闺中密友相聚,大家一般也都会选择自家庄子,或是金楼胭脂铺子之类,专门接待女客的地方。
如状元楼这般,虽然接待女客,但绝大多数时间,来的也都是男子,或是随着男人过来的女子。
而这些女子之中,丫鬟仆妇占一部分,剩下的也都是勾栏女子,亦或是家中年幼的女童等等……
离经叛道的女子还是太少了。
李如意和秦焕璋入座以后,状元楼的掌柜马上便去打听二人的身份。
这种酒楼消息最是灵通,有些人到了这里,也不是单纯的为了吃饭。
比如说,当掌柜的知道秦焕璋的身份之后,秦家大小姐,未来赵家的长孙媳妇,与如意坊的老板李如意联袂而来的消息,便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席卷了府城的权贵圈子。
之前李如意和赵沏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如今秦焕璋又和李如意见面,这其中三人的关系很难不被人联想。
而之前以为,可以通过一个李如意,挑拨秦赵关系的人,也都恨的牙根痒痒。
李如意又怎么不知道秦焕璋的打算。
只是,两人如果真的合作,那联手对抗搅局的人便也不算奇怪。
谁让那些人不来找李如意呢!
一样是出钱,她其实来者不拒的。
两人在状元楼中的这顿饭还没吃完,城中不少人就都有了动作。
李如意和秦焕璋都有合作的想法。
这顿饭吃的也是宾主尽欢。
吃完饭,她们各自回家。
秦焕璋原本想要送李如意回去的,可李廿已经在门外站了许久,李如意哪里忍心,便拒绝了秦焕璋,只和她交换了名帖,等这两日大家都琢磨好了之后,再商量见面的事。
一分开,李如意便带着李廿找了个味道顶好的小店,点了两个菜。
她看着李廿风卷残云的把饭菜吃了个精光,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家去了。
李如意一进门,就看见李十六疯狂给她使眼色。
这会儿天色已经暗淡,屋里烛火跳动,李十六那眼神在李如意看来,不止不明白什么意思,甚至还有点恐怖。
“十六哥,你眼睛怎么了?”
李十六深吸一口气,闭着眼睛摇头,努力制止李如意说话一般。
李如意不理解,她听见后院传来脚步,转头去看,就见韩时安从后门进来。
李十六赶紧把视线转到了别处。
李如意这才明白他这是抽的什么风。
李廿跟在李如意身后进来,不知道刚才的事情,莫名其妙的看着一屋子奇奇怪怪的人。
韩时安看见李如意,顿时露出一个笑容。
“听说今日去了状元楼,不知饭菜可合你的胃口?”
韩时安仿佛就是单纯的打听了一句。
李如意也只是歪头想了想,淡然的回答。
“味道自是不错的,只是又觉得与所花费的银子相比,不大合理!”
说话间,李如意已经朝着韩时安走了过去。
韩时安等她来了,才和她一起去了后院。
听着两人的脚步越走越远,李十六只觉得毛骨悚然。
他对着李廿发出了一阵试图唤起他注意力的怪声。
李廿转头过来看他,一脸无语。
李十六用口型说道。
“兴师问罪来了?”
李廿翻了个白眼,装看不见,大踏步走出了店面,一路去了后院。
他没有跟上李如意的脚步,那两位虽然走的不快,但也不慢,李廿出来的时候,已经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了。
李如意和韩时安一直走到了最后面的一排。
这时候院子里来来往往的都是人,李如意拉着韩时安去了一个偏僻的房子边上,一个纵跃跳到了房顶。
韩时安看李如意跳上去,叹了口气,叉着腰站在地上仰头往房上看。
房顶上的瓦发出了叮叮当当的脆响。
李如意从房顶探出头来。
“怎么不上来?”
韩时安后退了两步,也跟着一跃而起,只不过,他没有运气内力,差了一点没落到房顶。
李如意吓了一跳,动作迅速,一把拉住了差点掉下去的人。
瓦片哗啦啦的响着,两人一起跌坐在了房顶。
李如意惊讶的看向对方。
“你受伤了?”
韩时安虽然偶尔愿意逗一逗她,却绝不会开这种玩笑。
能让他如此的自然只有一种可能。
韩时安无奈一笑,翻身躺在了房顶上。
“没办法,出头的椽子,总是得经历些什么!”
李如意连忙伸手去翻找他的身上。
韩时安吓了一跳,一把握住她的手。
“我没逞强!担心外面危险,这不是到你这儿来了!”
说完韩时安还卖了个惨。
“师姐,你得保护我……”
李如意表情不大好看,拍开他的手,问道。
“伤在哪里?”
韩时安完全没有隐瞒,将大致情况说了。
“内伤,来的人似乎是专业的杀手,武功不弱,我已经让时雨回县里了。”
李如意听了这话,吓了一跳。
“何时的事?有眉目嘛?”
韩时安摇了摇头。
“昨日的事,没什么眉目,可能是有人瞧我不顺眼,也可能是有人觉得受到了威胁。”
“今年考试的人里,有几个背景深厚的,可惜与我他们并无交集,不知会是谁半路下杀手。”
李如意深深的叹气。
这种事没有证据,实在是不好猜。
有些念头就是一瞬间的事,只要有能力,就都有嫌疑。
“那杀手呢?”
韩时安沉默一瞬,方才说道。
“我怕是连环计,只是将人打伤了。”
他考试在即,不想背上人命官司。
李如意皱了皱眉。
“你就是因此受的伤?”
伤人有时候比杀人难多了。
面对如此穷凶极恶的杀手,韩时安还有所保留,能够活着回来都不容易。
“嗯!”
李如意深吸一口气,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她还是忍住了。
韩时安做的事必然有他自己的考量,自己所能想到的,也都是与自己相关的想法,并不完全实用。
“你这段时间好好住下,你的名气也有了,起码不会拖后腿,这便够了,我与二十哥商量一下,最近一段时间商铺内总会留下一人守着你。”
韩时安没有客气,点了点头,顺着李如意的叫法说道。
“为难二十哥了!”
李如意没听出什么来,只是躺在韩时安身边,担心的看着他。
“你的伤如何了?可要我请个大夫过来帮你看看?”
韩时安摇了摇头。
“内力消耗一空,经脉剧痛,倒是没感觉以后会如何,只是没了自保的力量。”
李如意有些不放心,去探韩时安的脉。
韩时安也放任她。
只是,手搭在韩时安的脉上许久,李如意深深的叹了口气。
她医术不精,除了能感受到韩时安内力确实空了以外,什么都感知不到。
“我看不出,要不然咱们去看大夫吧?”
韩时安摇了摇头。
“我用了师父给我的药,没有大碍,只是这段时间不能动用内力。”
李如意知道他这话有些许保留,但眼见着人活蹦乱跳,面色红润,倒也没再说什么。
两人并排躺在房顶上。
安静的看着天色慢慢变深。
院子里喧闹渐渐散去。
李如意的肚子咕噜噜响了两声,韩时安这才像是想起什么,从怀里摸出了一个油纸包。
“来时路过卤肉店,买了一块想要带给你的!”
李如意听了这话愣了一下半坐起身子去看。
“卤肉如何放在怀中,也不怕脏了衣裳!?”
等韩时安把那巴掌大的油纸包掏出来,一层一层一层一层的撕开油纸,李如意才跟着沉默。
最后打开,里面放着一块肉,看着也就半斤左右。
她伸出手撕了一条下来,不觉得凉的如何难吃,只是感觉这味道有些熟悉。
熟悉的她忽然一愣。
过往记忆倾泻而下,像是开了闸的洪水,载着李如意浮浮沉沉。
都说恍若隔世。
只是这味道确实隔了一世。
上辈子,李如意总是听说这家的卤肉如何如何,却一直没有尝过。
直到韩时安要参加院试之前,李如意说如果韩时安考上了,一定要给她买这家的卤肉尝尝鲜。
两人当初也是这样躺在房顶上,韩时安笑着点头的眉眼,还历历在目。
只是后来,他还是食言了。
他考中了秀才,李如意也吃到了卤肉,只是他们却都回不去了。
李如意的神色黯然了一瞬,但马上她便将那卤肉放进了口中。
“你都受伤了,还这样有把握?”
韩时安先是一愣,而后才垂下眼眸,似乎也想到了什么。
“我从来都没有万全的把握,只是答应你的,还没有兑现,想起来,就会惦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