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离一看鸡窝里的惨状，就知道是野生的黄鼠狼或者狐狸狗来过了。
大脑一瞬间涌上一抹强烈的混乱，手脚有些冰冷。
不等他多想，赵红英接着一个巴掌猛地甩在棠离绯红的小脸上。
家里就指着这些鸡下蛋，用来补贴家用。
现在鸡没了，都是这赔钱货害的！
棠离疼的泪直接就出来了，却又不敢反抗。
要是爷爷奶奶不要他了，离了这个家就要被人贩子拐走，被妖怪抓走吃了，他又能跑到哪去？
赵红英看着一团乱的鸡窝，一张脸涨的通红，抬起手就又放下了，接着便拿起扫帚收拾起家里。
“罚你今晚不许吃饭！去！拿上镰刀去割些猪草回来！惹得我来气……莫在老娘眼前晃悠……”
5岁的小棠离抽泣着，却又如临大赦，赶忙去拿一边有些钝了的小镰刀，那绑猪草的绳子，点点头朝着外面跑去。
割猪草的地方就在村尾家里种田的旁边，那条不到两米宽，哪怕踩进最深处也就到棠离半个身子高的小溪里。
河边的这个一丛丛的藤就是他要打的猪草，也就是村里人说的“心眼子”，叶子是心形的。
在水干净的地方长得最为茂密，颜色发绿，而要是水里不干净，这藤就是黑的。
小溪里都是干净的山泉水，加上这玩意儿长得快，自然也就不用担心割完，当喂猪的菜最好了。
割了好一会，一边就堆了不少‘心眼子’藤，但这些还远远不够。
握着小镰刀的手有些红肿，动着生疼，可他不敢割不够，就这些带回去的话，本来奶奶就火气大，到时候又不免挨一顿打。
虽然他已经被打的皮糙肉厚了，可到底还是会疼的。
要是爸爸妈妈在就好了。
爸爸妈妈那么厉害，肯定一下子就割够猪草了。
“心眼子”的液体是凉的，擦在手上好歹能止点疼，水边蚊子虽然嗡嗡的在耳边晃悠，但“心眼子”能驱蚊，蚊子不喜欢这个味道，身上也能少几个包。
一只从烈日高悬割到太阳马上就要消失在山边，他才割够数。
满是掌纹的小手手心里也多了几个擦破皮的创口，摸上去下面似乎还有液体在里面肿胀。
虽然手已经有些累的动不起来了，可一看堆在岸边上那满满的猪草，到底是不用挨骂了，现在只要绑起来带回去就好了。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夕阳的余晖将天上最后一片云染成了一片橙红色。
赵红英在家里忙完了一阵后，突然发现棠离出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
心中的火气本就还未完全消散，这下脸上却又有点担心，忍不住一边嘟囔着： “这个没得用的赔钱货，割个猪草也这么磨磨蹭蹭。”
一边的棠武顶着灯劈着柴火：“小孩子干活自然慢，夜点就回来咯。”
赵红英放下手里的笤帚和搓斗，手在身前的围裙上擦了擦：“我去看看，莫是在哪偷懒。”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身子却一边出门快步朝着村尾走去。
等赵红英来到溪边时，远远地就看到了棠离小小的身影正疲惫地坐在一堆猪草旁边。
她加快脚步走过去，嘴里还是忍不住骂道：“你个没得用的东西，猪都等着这口吃的饿死了，这么久才弄好，坐到这里等吃呢？你坐到这里有吃吗？你天上落的下来！”
棠离听到赵红英的声音，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赶忙站起身来，低着头不敢看赵红英。
小声道：“我割够了，正准备绑起来回去呢。”
赵红英刚想要骂出声，看着棠离那红肿的小手和满是创口的手心，心中微微一沉，但脸上还是一副严厉的表情。
她走到猪草堆旁边，蹲下身子，开始熟练地用绳子捆绑猪草。
棠离在一旁不知所措，想要帮忙却又不敢伸手。
赵红英一边绑着猪草，一边继续念叨着：“你这么没得用，连这点事都做不好，以后哪搞哦，出去打工人都不要你，哪搞得到吃！啊。”
然而，她的动作却很麻利，很快就将一大捆猪草绑好了。
绑好猪草后，赵红英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上的泥土。
她看了一眼棠离，又看了看那两大捆猪草，微微皱了皱眉头。
接着，她竟然弯下腰，将那两大捆猪草背到了自己的背上。
棠离惊讶地看着赵红英，他没想到奶奶会帮他背猪草。
赵红英看着发呆的棠离，没好气地说道：“还愣着干嘛，赶紧回家，天都黑了。”
棠离赶紧拿起自己的小镰刀和绳子，跟在赵红英的身后。
一路上，赵红英虽然还是不停地数落着棠离，但脚步却没有放慢。
棠离默默地低着头听着，脚却努力地小跑着跟上，害怕奶奶回家就不让他进门了。
袅袅炊烟，家家户户都在准备着晚餐。
赵红英背着猪草的身影在前面不紧不慢地走着，夕阳的余晖下显得有些佝偻，但却又充满了力量。
棠离跟在后面，看着奶奶的背影，心中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好好表现，不再让奶奶这么生气了。
等他们回到家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赵红英将猪草重重地放下，发出 “砰” 的一声闷响，那堆猪草在地上微微晃动了一下。
她直起有些酸痛的腰，用手轻轻捶了捶后背，然后转过头看着棠离。
棠离正局促不安地站在那里，小小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可怜。
赵红英掘着嘴，看了许久，方才说道：“今天就算了，赶紧去洗洗手，准备吃饭。”
棠离愣了一下，他那原本黯淡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心中涌起一股惊喜。
他原本以为奶奶真的不会让他吃饭了呢，毕竟今天犯了错还挨了打。
他赶紧转身，如同一只欢快的小鸟般朝着洗手的地方跑去，脸上露出了一丝开心的笑容，那笑容仿佛能驱散一整天的阴霾。
棠离来到洗手的地方，用力拧开水龙头，清澈的水流哗哗地流了出来。
他将自己那双满是泥土和伤口的小手伸到水流下，冰冷的水刺激着他手上的伤口，让他微微皱了皱眉头，但他毫不在意。
他认真地搓洗着自己的双手，污垢随着水流缓缓流走，一边洗手，一边不时地回头望向屋里，心中充满了对即将到来的晚餐的期待。
洗完手后，棠离迫不及待地朝着厨房走去，脚步轻快而急切。
他刚走到厨房门口时，就被院子里的赵红英叫住了。
“干什么去？” 赵红英的声音在安静的院子里显得格外响亮。
棠离的脚步顿时停住了，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缓缓转过身来低下头，搓着自己脏兮兮的衣角，那衣角已经被他揉得皱巴巴的了。
他胆怯地看了眼赵红英，小声说道：“我…… 端…… 端饭。”
赵红英看着棠离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满是皱纹的黄脸上看不出喜怒，她微微抬起下巴，指了指屋里，道：
“饭在屋里头，厨房里面没得饭，从今以后到里屋里面上桌子吃。”
棠离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愣在原地，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赵红英看着他那呆愣的样子，又补充了一句：“做了事，就有吃。”
说完，她便转身端着菜进屋了。
棠离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朝着屋里走去。
他轻轻地推开门，屋内弥漫着一股饭菜的香气。
他看到桌子上摆放着热气腾腾的饭菜，桌边放着三个碗，有一个肯定是属于他的。
他看着坐在一边叼着旱烟看书的爷爷，缓缓走到桌子前，小心翼翼地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眼睛紧紧地盯着那桌子饭菜，仿佛在欣赏一件珍贵的宝物。
“吃吧。”
狼吞虎咽的声音按随着筷子活动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窗外的微风轻轻吹拂着木床上的玻璃窗户，发出细碎的砰砰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