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是疤痕体质,小时候上体育课摔出来的大小伤口全都愈合并增生,凸出且变色,变成童年的勋章。
该说不说,幸好他不是个爱美的女生。
护士老妈和医生老爸轮番上阵,消毒用药,处理妥当,还是得出伤口必然会留下丑陋疤痕的结论。
李芳去的下三白直接翻成白眼。
【你小子在外人面前不是很神气吗,怎么对着她就这么怂,叫我说,这些钱就不该给!】
一家三口关着门在自家开小会,李芳去并没有压低嗓门。
对门,李芳来恰也没关大门,听见了,她三两步跑到对门,一把撕了大铁门上的福字,顺手拿菜刀把猫眼砍稀碎。
【李芳去,有种你出来当我面哔哔!】
李芳去受不得激,跳起来就骂——
【我艹*&%¥#@&%¥……你个……呜……干什么呜……】
果然是亲亲的亲姐妹,一毛一样的炮仗脾气。
胖子见势不妙,立即起身把一只猪蹄子塞进老妈的嘴里,把污言秽语全都堵在嗓子眼儿里。
他老爸多此一举地伸出一只蒲扇大巴掌捂上了李芳去的嘴,另一手用力把人按回椅子上。
猪蹄子是胖子啃剩下扔桌上的,不带一点肉,全是硬骨头,差点儿没给李芳去当场噎死。
父子俩甭管在外多么威风八面,在家都自然而然地矮李芳去一头。
要不是怕邻居听见笑话,他俩才不会有志一同地手动闭麦。
妻管严,妈宝男不是说说而已。
胖子冲他老爸眨眨眼——
不能让这两姊妹干起来,丢人!
李芳来把菜刀砍豁了口子,骂骂咧咧一阵儿,侧耳也没听到屋里头再放屁,也就回去了。
留下一扇惨不忍睹的大铁门。
【喵……】
不怕死的小猫崽儿一边炸毛一边哼唧。
被吸干了奶水的王德发把从厨房偷来的盒装奶藏屁股底下,不敢与炸毛李逵似的李芳来对视。
【哼!】
李芳来气不顺,进房里收拾老娘留下的杂物,动作十分粗暴,摔得叮铃咣当。
王德发只当自己是个锯了嘴的葫芦,不吭声。
两只猫崽儿可不管,感应到空气中紧张的气氛,全身绒毛都竖着,声嘶力竭地喵喵大叫。
王德发想扶额。
……
好歹消停了几日。
胖子去医院点了个卯,偷偷溜号回家拿渔具。
想钓鱼的瘾犯了,怎么也压不下去。
临出门,他趴在对面房门上的猫眼往里瞧,雾蒙蒙啥也看不清。
一道瘦长的黑影唰地凑上来,堵在了猫眼的另一头。
猫眼里有猫眼!!!
(?▽?)
胖子吓得一个倒仰:??????嘛玩意儿?
王德发前爪扒在门上,两只脚脚吃力地踩在门把手上:!!!!!!
【喵~~~】
还爬不了多远的猫崽儿焦急地叫妈,也不知道是饿了,还是担心被丢下。
王德发肚子饿得咕咕叫,铁门被李芳来反锁了,使劲踩门把手也打不开。
回头望一眼屋里头,该处理的东西几乎都处理干净了。
毕竟,按李芳来的话说,当年租房家徒四壁,这些家具都是老娘住进来之后陆续添置的,她舍不得,叫了搬家公司一口气全都搬到她名下的一套老房子里。
也算是留个念想。
罢,前事不提。
王德发亮出尖利的爪子挠门,屋里只有水龙头里的水能勉强果腹,啥吃的都没了,饿啊。
【喵呜——】
胖子听这一声,无端觉得心酸。
他拍拍屁股站起来,决定今晚钓到的鱼给对门的黑猫分一条。
这人虽然好吃懒做缺点一大堆,但是对远不如自己的弱小动物还是存着一分善心。
当晚,胖子用晾衣服的衣叉子把一条半斤多的野鲫鱼送进了隔壁窗台上。
王德发鼻子动了动,猛虎扑食一般把那还在摆尾的鱼叼进了屋。
【喵——】
唔,从没吃过刺这么多、鳞片这么细、这么好吃的鱼……
(? _ ?)感动哭了……
空荡荡的屋里,只有黑猫手脚并用地用餐,一点儿不优雅,大力撕扯,大口吞咽,吃得那叫一个风卷残云。
小猫崽儿微微睁开眼睛,馋得口水滴滴又答答。
不过几分钟,地上剩了一堆白白净净的碎骨头。
王德发不怎么满意地停下,轻轻舔爪子。
不够,没吃饱。
王德发又跳回刚才被投喂的窗台,一叠声地喵喵叫。
胖子听到了,他妈李芳去也听到了。
【什么动静?我怎么听到咱们家有猫?】
【没有没有,妈你听错了!】
胖子果断关上窗,把李芳去推进厨房,舔着脸喊饿。
李芳去不是个好女儿,也不是个好姊妹,却是个好妈妈,宠儿子这方面,方圆几里地她就没输过。
【去去去,别进来添乱,回头再找个会做饭的媳妇,省得老娘还要伺候你!】
客厅沙发上半眯着眼看似睡着的老父亲听见了,撇撇嘴,前头俩儿媳妇倒是都会做饭,也没见儿子把人留住。
胖子:……她们嫌我穷,我有什么办法?
一墙之隔——
一边瓦罐煨汤+铁锅爆炒,一边冷锅冷灶+秋风萧瑟。
第二日,胖子老老实实上了一整天班,院领导在呢;
第三日,胖子坐在岗亭浑身刺挠,回家听见猫叫,什么表示也没有;
又一日,胖子翘班去钓鱼,结果,晚上没回。
翘首期待一整天的王德发气啊,把墙皮都给挠得露出水泥底色。
活猫不能叫断粮给生生饿死啊,王德发给自己做了一万遍深呼吸,才试探着踩上阳台的防盗窗——
这是七楼,小区里种的景观树枝叶繁……呸,枝叶被专业人士修剪得光秃秃,最高海拔也才将将到三楼而已。
压根儿就起不到缓冲的作用,万一撞上不得整个满头包?!
王德发犹豫,踮着脚来回走。
传说猫有九条命?
嗐,不知真假。
楼下灯大亮着,树下摆开了桌椅,人声嘈杂。
正下方一楼是门面房,夜间开门营业,做烧烤的,香死个猫。
王德发鼻孔翕张,闻到了浓郁的海鲜味儿,就差一把辣椒面就能吃了。
( ̄ ii  ̄;)
吸溜——
歘!
跳!
【啊——】
底下托腮看月亮的姑娘一声尖叫,身边的人齐齐抬头——
只见一道黑影从天而降,不带一丝停顿地砸在招牌上→而后弹到遮阳棚上→最后,因为挣扎和不受控制地下滑砸在烧烤炉上头→炉子翻了。
燃烧得正旺的炭火也跟着撒出来,更不用提已经烤熟滋滋流汤的烤生蚝。
摔得七荤八素几乎要吐血的王德发顾不上烫嘴,大嘴一张咬住一颗生蚝就跑。
像是生怕被老板追责讨要饭钱一样。
原本黑色的毛毛被火一燎,焦得卷曲起来。
【喵呜~】
招牌是钢制的,有尖锐的角。
王德发外表看着还行,其实已经是受了很严重很严重的内伤。
迅速干掉一颗生蚝之后,尤嫌不够,掉头回去翻垃圾桶。
【嘿,有点儿意思哈,这谁家养的馋猫?】
有客人逗趣,得了老板一个白眼。
王德发被辣得嘶嘶哈哈吐舌头,渐渐感觉眼前模糊,头发昏,一头栽进垃圾桶里——
意识消失前,得出结论:猫有九条命是假的。哪个混蛋说的?
一阵风过,没有落叶,不影响客人用餐。
老板骂骂咧咧几句才把烧烤炉子重新架起来,点火引炭。
一切都在继续。
黑猫,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