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里的傻大个拔足狂奔,偶尔走岔了路,也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一些细弱的小树算是遭了秧,拦腰被撞折了。
有几头鬼鬼祟祟的野狼迎面碰上傻大个,夹着尾巴掉头就跑,丝毫生不起斗一个回合的心思。
月光透过缝隙照在傻大个的头上。
远看毛茸茸,近看刺扎扎——
那是一头体型巨大的野猪,长了一对弯刀似的獠牙,口水淌成河,老远都能听到它吭哧吭哧喘粗气的声音。
生猪运输车上的司机脑子里全是各种妖魔鬼怪,暂时,还想不到自己被野猪给惦记上了。
车上抱团壮胆的老母猪们翻白眼:切~~~尽往自己脸上贴金,你摸着良心说,它惦记的是你吗?!
相距十几公里越来越近的另一头,海子手忙脚乱地握着头胎小黑狗使劲甩。
刚吸上人间第一口氧气的小黑狗脑子被甩成浆糊,虚弱无力地挣扎。
它呛了羊水,进气没有出气多,不头朝下狠命甩干净,早晚是个死。
壮实的海子肱二头肌高高鼓起,那力道,就和单手举卡车一样……
毫无声息的小黑狗在王德发血丝密布的眼里,已经注定是一条既丑且蠢的东西了……
产道打开过一次,第二只就不用怎么费力,缓慢又坚决地滑出了大半个身子。
老二,是个土黄色的。
好极,小黑狗的同母异父亲弟弟。
【哇哦小蝴蝶,玩得挺花啊,下一只长啥样,好期待!】
海子慢条斯理地把小黑狗放在旧外套上,把土黄色的那一坨捏起来细细检查,还不忘调戏一下狗妈。
(*\/w\*)王德发捂脸。
丑兮兮的小狗崽儿一只只地落地,等到抵达生猪运输车屁股后头,海子甩羊水的动作已经练习得非常熟练了。
【海子,下车,干活了!】
【诶,好嘞老板!】
王德发身体被掏空,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仰天大睡。
海子跳下车,即使不放心,正事更要紧!
两辆大车都开着远光,车尾亮起的红灯像是择人而噬的凶兽,从山里奔出来的傻大个野猪吭哧吭哧用蹄子刨地,踟蹰着不敢上前……
卡车上的男人看到修车的来了,喜极而泣,热情地跳下车拉着光头老板絮叨。
海子自觉戴上头灯钻车底检查,黑乎乎的泥地上,一摸一手油,还有车厢滴滴答答流下来的骚臭液体,啧啧。
运输车的毛病不少——
1.爆胎了俩,幸好一左一右,所以没侧翻;
2.油箱底下一个窟窿,油漏得差不多了;
3.真空助力泵失效,制动片磨损;
4.轴承将断未断,险险地挂在那儿,已经起不到作用了。
光头老板吸了一口烟,【生猪运输的活儿不是赚挺多吗,你没必要超载吧,这车再开个两年就只能当废铁卖了。】
男人搓着手,【唉,我也不是头一回干了,纯是运气差!】
光头老板瞥了他一眼,【五千不够,要换几样大零件才能走,换不换?】
男人脸色发苦,心里大概也能猜得到问题出在哪些地方,抠抠搜搜地忍耐开车时咵嚓咵嚓的小毛病,冷不丁就被撂在半路上,得花大钱,得大修……
海子从车底下钻出来,脏兮兮,臭烘烘。
车上的大肥猪这会儿没闹腾,眨巴着小眼睛看热闹。
男人纠结再三,一砸拳头答应了。
【修吧,要花多少钱给我开个票据!】
【成!海子,把东西拿来,拿好的,别坏了咱们家的招牌!】
修车的过程是枯燥又漫长的。
两个老烟鬼吞云吐雾,沉默地望天望地。
忙活的基本都是海子,头上戴着灯,嘴里咬着扳手,两只手都不得闲。
偶尔有疑问,钻出来问光头老板,还要被踹屁股骂一顿。
【老子教过你几百次了,要这样不能那样……脑子里装的什么玩意,蠢死了!】
男人耳朵动了动,像是听到不远处黑暗里的怪兽粗喘,焦躁地来回踱步。
四束远光灯把前路照得亮如白昼,后方的能见度也就区区十米左右。
雌性的吸引力太大了,野猪按耐不住,一步一步靠近,随时准备冲进那一群白花花。
大肥猪们长期身处养殖场的安逸环境,对危险的感知力远远及不上林子里的灰毛野兔。
倒是睡梦中被狗崽儿们拱得浑身不舒服的王德发汗毛直立,霍然起身——
【有危险!】
奶包子下吊着几只小东西一时不察身体悬空,嘴下意识地咬紧,痛得王德发理智瞬间回笼。
一低头,两只黑,一只土黄,三只白底黑花,还有一只纯白的。
好家伙,2+1+3+1=7!
一胎七宝!
奶包子险些不够分了。
浓烈的凶兽气味顺着风吹进鼻孔,王德发怕得很,撇开腿,十分别扭地挪到口子上往外看——
【旺!】
【旺旺旺旺旺!】
妈呀,是野猪,一头壮年大野猪!
王德发脸上耷拉着的肉皮子都惊得飞起来,短短的尾巴竖起来,奶包子也跟着剧烈收缩。
小狗崽儿们吸不出奶,不满地哼哼唧唧,小而厚实的身子像个大摆锤一样抗议。
七个大摆锤,左左右右,撞上了也不松口。
奶包子被拉成了长长的奶茄子。
【嗷~~~~~】
王德发惨嚎,声音里满是悲愤。
大野猪经常下山打劫,跟人类有过数次交锋,吃了几次不大不小的亏,走近看到三个大男人,色心色胆都不自觉地往肚子里收了收。
正准备撤回暗处静待时机呢,突然听到狗叫。
这不是挑衅吗?
大野猪火冒三丈,艰难地把眼珠子从白花花的大肥猪身上向左侧黑乎乎的车厢移动,对上一张臭脸。
大野猪VS丑狗妈,买谁赢?
(一口气灌两斤82年茅台的醉鬼此时大概也果断押大,稳赢不输!)
海子狐疑地钻出来想去看看,被光头老板吼回了工位。
【干什么呢,快点儿的,再瞎耽误工夫扣你工钱!】
海子就指着那可怜巴巴的一千二还花呗呢,缩缩脖子果真钻回去干活。
大野猪狞笑着靠近,被诅咒的丑狗王德发浑身颤抖无法后退。
大野猪一步一步走进灯光里,白花花的大肥猪嗷一声后退到角落,最靠里的那一头被挤成肉饼出不了声。
( ̄□ ̄)
王德发不出意外地被蹦起来的大野猪顶翻了,噗噗噗噗掉了一地小狗崽。
(判官大人扶着后腰从小妾的闺房艰难走出来,感应到阳间发生的这一幕,得意地翘起一边嘴角,邪魅无边。身后的小手扣住他腰带,又给拽回去……)
两分钟后,肠穿肚烂的王德发挂在大野猪的尖牙上,一步三回头地消失在黑暗里。
丑乖乖狗妈,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