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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千年的时光啊……一个不真实的数字。”

又是一段长久时间的沉默占据着这个临时营地周围的空气,一时间只有噼啪作响的篝火在无比宁静的深夜之间回响,逐渐靠近到灰袍魔法师身边的雪灵幻冰最后也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用淡然而又沉重的语气低声回答道:“放在我的身上,我完全无法想象呢。”

“没关系,对我来说也只是一次次重复的游戏经历而已。”抬头望着正上方的璀璨星空,段青那迷惘的表情仿佛也开始在自己的脸上变得越来越明显:“借着别人的身份不停地玩模拟人生游戏,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等醒来之后,这些游戏所组成的经历也就像是刚刚醒来之后的梦境一样,逐渐被遗忘到了自己的脑后了。”

“也就是说,想要从你的这些‘不真实的记忆’里提取出我们想要的情报,还需要趁着你还有印象的时候?”半开玩笑地说出了这句话,依靠在旁边的雪灵幻冰脸色却是仍然保持着淡然:“那还真是难为你了。”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系统又一次玩弄我之后所留下的后遗症而已。”仰望的动作没有丝毫的变化,段青无谓地翘了翘自己的嘴角:“自由世界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些历史又是怎样被记载下来的——这一切不还是那个光脑说了算?我可不敢保证这其中有没有什么虚假的成分在呢。”

“……你什么时候才能摆脱这个世界?”

“没关系,待在这里也挺好的。”

侧面回答了对方接踵而至的提问,段青那仰望的视线向着身侧的女子所在的方向微微偏移了少许:“至少解决了休息的问题,你们需要用下线的方式来缓解虚拟真实模拟装置所带来的精神压力,而我则不用为了这个问题而有丝毫的担心,不是么?”

“但是我想见你。”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这几个字,雪灵幻冰那依偎在段青肩头上的脑袋也显得明显了许多:“不是现在的这个你,而是现实当中的你。”

“……”

“当然,我没有逼迫你的意思。”

似乎是从对方沉默的反应中感觉到了某种难言的气氛,女子那披散在段青一侧的白色长发微微颤抖了少许:“但我总是感觉到有些害怕,害怕无法再看到真实世界的你。”

“从帝都的事情到今天发生的一切,我总有一种你正在离我远去的感觉。”

她的话音变得颤抖了起来,冰凉的手也隐隐约约地抓住了段青同样显得有些破烂的衣襟:“你,你不会真的变成了虚拟人物了吧?我,我……”

“怪不得你们今天忽然谈起了断天之刃的事情,原来只是为了把我稳住啊。”

撇了撇自己的嘴巴,段青像是后知后觉一般地挠了挠自己的脑袋:“放心,区区几千年的时光而已,我可不会因为这点东西而真的变成植物人的。”

“真的吗?我怎么觉得不是这样。”雪灵幻冰骤然抬起了自己的头:“你在那场幻境里就没有认出我,还把我当成了各种各样身份的人物呢。”

“那也是系统的设定好不好?系统非要把你改换成那些家伙的模样,我怎么可能会察觉得到?要不是因为——”

后面的那半句话,段青没有接着说出口,四眼相对的白发女子却就像是早就猜到了对方想要说什么一般,淡淡地露出了自己得意的笑容:“所以说我们两个人之间的默契程度还算不错,对吧?”

“这个嘛,我就姑且承认一下好了。”于是段青将眼睛瞥向了一旁的夜空:“你打破了我的美梦,顺便让我们从最佳的时机脱离了那场幻境,这次的功劳,都记在你的头上吧。”

“这份功劳我可不敢接,毕竟先前与魔法议会的对峙和现世仪式的启动,可都是你努力之下的成果呢。”重新恢复了平静,雪灵幻冰的声音也随着她靠在段青肩侧的动作而再度恢复了淡然:“还有那无与伦比的紫罗兰大结界……那是薇尔莉特的手笔吧?”

“没错,那个时候是她主导着战场的形势。”点了点自己的头,段青的声音也随之变得低沉:“真是难为她了,我这副身体的魔力水平和等级可是很低的,而她居然利用着我这具躯体的劣等能量而战斗到了那样的程度……”

“她人呢?”

“……”

又一次陷入了沉默,犹豫良久的段青半晌之后才有些无奈地回答道:“我也不清楚,自从我陷入了那场幻境之后,我与她之间的联系就彻底被分割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只有在那场结界的法则维持下,我们才有将‘境界线’偏移到这一边的可能。”他看了看雪灵幻冰沉默不语的模样,故作镇定的神色也显露在了自己的面庞上:“那么厉害的紫罗兰之主,应该不会因为这样的我而白白牺牲的吧。”

“但是按照你们的说法,罗娜她——”

“不然我们就稍微试一试好了。”

出声打断了雪灵幻冰一脸担忧的话,咳了咳嗓子的段青随后摆出了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如果那个女人还活着,并且一直阴魂不散地陪伴在我们身边的话——喂,紫发老太婆。”

“你应该能听到的吧——噗。”

他翻着自己的白眼,向着天空中随意喊出的话也因为陡然喷出的一道鲜血而扼在了半路上,坐起身来的雪灵幻冰随后也急忙收起了自己眼中一瞬间闪过的警惕与惊慌,转而一脸担忧地拍打起了段青依旧还在不断咳嗽的后背:“喂喂,哪有你这么证明的啊?你这根本就是作死有木有?”

“咳咳,咳咳……不这么说,怎么知道她还活着?”擦了擦嘴角的鲜血,段青的声音里随后也带上了几分苦笑的感觉:“没关系,反正我这副身体早就被她透支得差不多了,多被她糟践一次也不算什么。”

“难,难道你已经失去了自己身体的主动权?”于是雪灵幻冰的担忧之色瞬间改换成了一脸的气愤:“这怎么能行?万一要是她对你不利——”

“别,别,那可是我的现任导师。”急忙抬手阻止了对方的发言,段青一脸慌张地将对方的话音按了回去:“魔法学徒将身体借给导师用一用有什么不可以的,更何况对方还是研究了上百年的大魔法师——呃。”

脸色再度变得铁青,这位灰袍的魔法师急忙打住了自己刚刚想要再度脱口而出的话:“我,我们还是换个话题,换个话题吧,哈哈哈哈……对了,你的武器好像又换了嘛。”

“没错,换成了单手剑加盾牌。”闪烁的视线随着眼前的男子苦笑不已的表情而逐渐沉没,雪灵幻冰也渐渐地换上了一副认真的面容:“虽然不知道原理是什么,不过这面盾牌的质量好像不错,硬度也足够好。”

“总觉得一旦与龙骨等骨质类型的武器扯上关系,就一定会发生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新奇景象呢。”抵着下巴望着挂在雪灵幻冰背后的那面刻有十字型纹样的圆形盾牌,段青的声音也变得感兴趣了许多:“不过——”

“此次变化应该与熔炉之类的东西无关,应该与你有关吧。”

他的视线从盾牌的身上移开,转而落在了雪灵幻冰那张有些难为情的脸上:“你的心剑似乎又有所精进了呢。”

“我,我可不知道心剑之类的东西还能起到这样的效果。”压住了心中犹如小鹿般跳跃不动的感觉,雪灵幻冰强自镇定地说道:“而且这不是反而会给我带来更多的麻烦么,比如战斗当中总是会切换武器之类的。”

“前提是你已经完全掌握了心剑的使用方式与控制武器变化的关键才行。”摇了摇自己的头,段青那望向雪灵幻冰的目光中也带上了几分玩笑的神色:“而且这样也挺好的,因为长枪不适合你。”

“为什么?我觉得之前练习的枪技还不错……”

“因为枪兵的幸运都很低。”

扎着眼睛望着对方的脸,段青一脸怪笑地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继续耍着长枪的话,指不定哪天就会遇到什么不幸的事情呢。”

“这都是哪里听来的鬼话。”撇着嘴角望着对方的脸,雪灵幻冰没好气地抱起了自己的双臂:“倒是先前因为心境的变化而改换的这套武器——若不是因为我在之前的职业生涯中进行过剑盾的练习,最后的那场战斗说不定就成了累赘了呢。”

“怎么可能?心剑的终极境界便是草木枝叶皆可为剑,响应了你的心境而改变成型的武器模样,怎么可能不符合你的惯用方式呢?”拍了拍对方的头发,段青的声音随后也变得轻松了许多:“就算是看不起这小小的斗盾,你也不要小看了这种战斗方式啊。”

“……嘁,又要重新练习了。”

撇了撇自己的嘴巴,发出了一声冷哼的雪灵幻冰再度坐直了自己的身体:“你要继续陪我练习!这一点我们可要先说好了!”

“好好好,我会继续指导你的。想当初我也是剑盾斗技大赛的前三名,差一点就蝉联了上一届的冠军来着……”

“哦?那你倒是说说是哪部游戏、哪个世界里的事情啊?”

“呃,说了你也没听过,小孩子才经历过几个游戏世代,打听那么多干什么——哎哟哎哟!不要拧人软肉啊!”

片刻的打闹随后在这座小小营地的篝火之间逐渐上演,吹过的风儿仿佛也随着这些篝火逐渐向上散开的火星而变得温馨了起来,随意闲聊了一段时间的二人最终也在疲惫的感觉中渐渐降低了彼此的话音,最终伴随着这些夜风与月色的吹拂而逐渐沉沉睡去。游戏舱的门打开的声音与无数电子声响伴随着的景象中,位于现实世界里华蓝市D区公寓楼上方的某狭小昏暗房间之内的女子随后一脸疲惫地钻了出来,她推开了同样正处于黑夜里的这个房间的窗户,望着昏沉夜空的视线也久久地没有移动:“……”

“不,我还是觉得情况有些不太对。”

她的声音随后出现在了游戏舱的旁边,似乎是正在与游戏舱内刚刚接通的一道通讯在对话:“你们真的认为不会出现问题吗?”

“……”

“请回答我的问题。”

对话那一头的声音在虚拟舱体的内外显得模糊不清,但可以听清的女子似乎正在将自己回应的语气变得严肃:“我需要你们如实交代:如果玩家的精神在虚拟世界里待的时间过久,最终会出现什么样的副作用?”

“……”

“什么叫做虚拟成分?这种成分过多会怎么样?”

不大的房间里随后只有女子一个人的声音在回荡,那声音也随着这场通讯的持续而变得越来越急促了:“难道一名玩家的虚拟成分过多?他就将在虚拟世界中永远失去自我?你以为我会继续相信你们这种敷衍了事的鬼话?”

“……”

“……什么?”

急促的话音终于在某个时刻出现了定格,倾听着另一头传来声音的女子终于呆愣在了原地:“……三年前的那些事故……那,那他知道这些后果吗?”

“他当然知道,他可是实际参与人之一,只不过他这个最大的实验小白鼠侥幸没死,而其他人没有这样的运气而已……喂喂,喂喂?你还在听吗?”

仿佛失去了自己的灵魂,没有再继续倾听这些声音的女子呆呆地靠坐在了游戏舱的旁边,原本因为疲惫而半闭的双眼此时也因为某种信息的出现而渐渐睁大,连同那依旧未曾挂断的通讯一起不停地萦绕在她的耳边。寻求应答的问话又持续了一段时间,那来自通讯另一头的声音似乎也失去了继续的意思,难言的沉默随后也在这道光子屏幕与门外女子之间的空气间持续了良久,最终以一句深沉的叹息作为了最后的终结:“我知道这有些难以接受,不过我们所调查出来的情况可能与实际上发生的情况还有些出入。”

“如果你想知道真相——或者说你还想找寻可以拯救他的道路,你还是自己想办法从他嘴里面亲口问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