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令馥敛眸，可惜……她知道在这平静的海面千丈以下，却是暗流涌动。这样的平静简直就像是一种嘲讽，马令馥抬手用被子盖住头，整个人蜷缩起来。
她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变了，明明是海的宠儿，明明和大海那么亲近。可是现在，只要看见海她就忍不住心中的那股暴虐，忍不住心中的那种恐惧，忍不住心中的那份压抑。
看见那两个随从浑身是血的时候，马令馥只觉得从心底的深处叫嚣着舒爽。看着鲜血撒在鲜花上的时候，她只觉得痛快。看着他们在被治愈时难受的呻吟，她只觉得悦耳。
她只恨那插进他们身体里的箭不是她射的，那捅进他们身体里的矛不是她掷的。
但是打斗结束后，带给她又是无尽的恐惧，她怕她以后也会变成向他们一样虐杀无辜人的畜生。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双手会沾上无辜人的鲜血，马令馥只觉得从骨髓深处都透出的冷。
马令馥忍不住哭泣，她知道对方是新鄞国的太子，她也知道对他下手代表着什么。可是她没有勇气去制止蔡柔羽他们，她甚至期盼着他们一共五十多人，出其不意的下手，那个人渣会死吧！
可是，如果真的死了呢？
第一次可以当成不知道石宗醉的身份，可是当知道石宗醉是新鄞国太子后，还对他下杀手。那可是对整个新鄞国宣战啊！
马令馥想问自己为了同窗十几人，葬送整整三个国家甚至是整个迟卧国值得吗？值得吗？马令馥自己也不知道答案是什么。
什么是天人交战？马令馥终于感受到了，那就是觉得整个心都在油锅里炸着，被道德束缚、被伦理绑架。进也错，退也错！
“叮铃铃！”床头的铃声响了起来。
马令馥整个身体一颤，良久才反应过来，抬手擦了擦眼泪。然后缓缓掀开了被子打开了房门，门外意外的不是马瑜慧，而是蔡柔羽。
“什么事？”
看着眼睛红肿声音沙哑的马令馥，蔡柔羽无声的叹息，“不请我进去坐坐？”
马令馥微微侧过身，让蔡柔羽进来了。
蔡柔羽走到了床边，看着海景，“你应该准备一下。”
“什么？”
马令馥越发嘶哑的声音让蔡柔羽皱了皱眉，蔡柔羽来到桌边倒了杯水，推给马令馥。
“昨天你也旁听了。应该知道我们的计划，也应当知道一旦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你可能需要提前站出来。我们需要你到时候站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发生的事。
我知道，这是强人所难。不仅强人所难，还十分难办到！但是，与天斗、与人斗，办不可能、争无希望，这不就是我们玄士？而我们的一生，也不过是为了追逐心中的道，坚定自己的道心而已。”
马令馥心慢慢的平复了下来:“我知道。”
“嗯，道理都懂，就是难办！”蔡柔羽点头道，“这也是为什么有人是小玄士，而有人却是圣玄士的原因。都知道要问心、要坚持道心，但是真正能做到的人却是寥寥无几。
我的确是来劝说的，但也不尽是劝说。因为无论你去也好，还是要等到洲际大赛再去也罢。明天，我们都会按照计划行事。人有时候是为自己而活，有时候是为别人而活，而有时候仅仅只是为了一个渺小却不得不的理由而活。”
蔡柔羽沉默了一会，目光看向翻涌的海面，“渔村，半年祭献一个孩子。宪章号，几千玄士和凡人的生命。还有很多我们看到的、不曾看到的，在意的、不曾在意的，他们一直都在发生。世界太大，而我们太渺小，能做的也不过如此。”
蔡柔羽好似在感慨，说完后笑了笑，将茶一饮而尽。然后将茶杯倒扣，“多谢茶水，我先走了。”
马令馥没有动，也没有回复。一直到“碰”的关门声，才将马令馥的思绪拉了回来。
马令馥低头看了看自己面前的茶水，看着茶水里倒映的影子。有时候，回忆真的很痛苦……
蔡柔羽出来后看向一旁捣鼓的艾狄生，“东西准备的怎么样？”
艾狄生抬头看了看蔡柔羽，“东西都准备好了，离开泉州后用得少，完全够我们用。可是就算将所有人易容了，只要一动手，不就可以认出？”
“知道掩耳盗铃吧！或许对那小偷来说是多此一举，但是对我们来说却是必要的。有时虽然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一层纸窗户，但不代表那层纸窗户就毫无用处。”
艾狄生沉默了一会，“好吧。”
马瑜慧小跑过来，“蔡柔羽，令馥她……”
蔡柔羽目光越过马瑜慧，看向马令馥的门，“我已经和她谈过了，她是一个道心坚定的孩子。或许这过程很痛苦，但是想要蜕变，想化蛹成蝶，她必须经历这一切。”
马瑜慧顺着蔡柔羽的目光看向马令馥的门，内心焦急的走到了房门口。双手相握，默默祈祷。
徐清祝伸手握住马瑜慧的手，“鱼儿，相信她可以的。”
傍晚的时候，雅文号停了下来，所有人都来到了一层的大厅。因为人特别多，一旁的休息卡座几乎都坐满了人，而出去的通道更是排起了长队。
众人来到了展泽早就占的位子上，而展泽也收回了盯着大门的目光道:“还没看到。”
“按计划行动，如果他穿新鄞国太子的衣服，我们就装成刺客。如果是带着面具，就直接暴露那个组织然后下杀手！”蔡柔羽顺着看向陈律印。
陈律印立刻点了点头，双手死死握住狼毫。
“出现了，”杨书仪看向大门口，“没带面具！我们也应该走了！”
“走！”蔡柔羽发送了消息，立刻道。
一行人离开卡座，走向大门口，和石宗醉三人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和上次一样领了令牌就下船了。
因为人特别多，就算是蔡柔羽等人跟着石宗醉走了一段路，也没有人觉得有异常。毕竟几千人分三条路走，大部分人都是同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