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囡囡想吃甜点吗?”
缪子安动了一下,然后抱起自己的双膝,“不。”
“囡囡怎么了?为什么不睬人?”
罗二娘喉咙动了动,眼眶一下子红了,“囡囡,囡囡好像,精神,精神有点问题……”罗二娘一下子就崩溃了,她是怎么把自己天性活泼好动的囡囡,弄的都这样了?
缪青看着抱着缪子安痛哭的罗二娘,只觉得心急如焚。只能道:“我先带你们去大礼堂!”看着犹豫的罗二娘,缪青忍不住对罗二娘冲道,“囡囡都这样了,你还想怎么样?”
罗二娘摇了摇头,“我没有,我没有想过要……”她真的没有想过,下午的话对囡囡有这么大的影响。
缪青从罗二娘手里将缪子安抱在怀里,然后拉着罗二娘,就往外走。压住心中的烦躁,对罗二娘平静道:“现在你们先去大礼堂,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罗二娘抹了抹眼泪,跟上缪青的步伐。看着缪青怀里安静的缪子安,她真的错了嘛?难道一开始就应该让囡囡去大礼堂?可是,万一囡囡长大了,后悔了又怎么办?她又应该怎么和囡囡解释?
缪子安沉浸在自己被抛弃,只有一个人的世界中。她注意不到周围的人,好像将自己封锁在自己的世界里。周围的一切都是灰暗的,唯一的小光点,就是自己蹲着的角落,也只有这里才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缪青带着缪子安和罗二娘到了大礼堂,将缪子安递给了罗二娘,看了看罗二娘,缪青组织语言,“二娘,别在逼囡囡了。”
罗二娘一震,缓缓接过缪子安。看着双目无神的缪子安,罗二娘只觉得心口被无数银针扎入,闷疼的喘不过气。转头看着周围抱着孩子的乡亲们,罗二娘觉得有一种无力感。难道他们就只能被迫选择吗?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要选择祭祀海神?
夜越来越深,温度也越来越低,众人围在火堆旁。罗二娘接过邻里递过来的棉被,给缪子安裹上。右手轻轻拍着缪子安的背,小心的安抚缪子安,哼唱着摇篮曲。
罗二娘知道缪子安现在的确有点问题,但是因为发现的及时,她现在能做到的只是安抚缪子安。
罗二娘一直哼着歌,一直到夜深,罗二娘喝了一口缪青送来的水。看着缪子安,继续哼唱着。罗二娘能感觉到缪子安眼珠子微微动了动,眼睛眨了一下。虽然只是自然的身体反应,但是罗二娘不敢轻举妄动。
罗二娘一直知道,渔村的孩子和其他地方的孩子不一样。他们从小起,每半年就会看到身边的小伙伴们被送去祭祀了。偶尔,运气好一点的,遇到外来者,就会留下一命。
所以她知道这些孩子的内心都是坚强,却又格外的脆弱。所以她从小就给大郎和囡囡说那些个故事,什么《孟母三迁》、《岳母刺字》、《徐母大义》……还有那些《小英雄雨来》、《放牛娃王二小》、《夜莺的歌声中的“小夜莺”》……
她是希望孩子可以有大成就,但是更希望他们可以平平安安的长大。那些故事只是为了让他可以有正确的思想与观点,因为她自己也不知自己教育孩子的观点是否正确。
所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以史为鉴,她不一定对,但是历史却是经历了时间长河的侵袭,它终究总结了人类的智慧。那是一个民族上下五千年的结晶!
可是,她没有想过,在丈夫的眼中,原来是她的那些“大道理”害死了孩子。她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是对还是错,她也是第一次当母亲,第一次教育孩子,第一次发现自己可能和这个世界上很多人都不一样。
就像,她觉得没有必要祭祀海神,与其无边无际的祭祀海神,不去与他做抵抗。可是,除了她以外,大家都觉得海神是神灵,他们应该顺服。
一个神灵,需要吃小孩,那是什么神灵?又怎么配得到他们的信仰?
可是,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她或许可以说服缪青,却说不服世世代代在这里长大的渔民。当思想被禁锢时,不是外人可以帮忙打破的。
三更天的时候,罗二娘哼着歌昏昏欲睡,努力打起精神,却突然听见外面的骚动。罗二娘瞬间清醒了,看了看怀里的缪子安,小心将缪子安抱在怀里。
然后又喊醒了周围睡着的妇人,一个传一个,等到大礼堂的门被打开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去。
开门的不是守在外面的男子,而是一个女人。罗二娘用被子裹紧缪子安,嘴里小声哼着儿歌,不敢停下来。
门口的女人看向唯一发出声音的罗二娘,罗二娘心弦紧了紧,但是怀里是毫无动静的缪子安,她怕突然停了儿歌,会更加刺激到缪子安。但是更怕继续哼唱儿歌,会让那女人带走缪子安。
罗二娘微微动了动身子,左手按住藏在裙子里的匕首。看着女子越来越近,罗二娘的声音小到凑近缪子安耳边,缪子安才能听见。
女人走到了罗二娘面前,罗二娘心跳的飞快,看着女人蹲在了她的面前。罗二娘按着匕首的左手手心冒着冷汗,即使连呼吸声都放轻了,缪子安耳边的儿歌却一直没有停。
那是缪子安在罗二娘肚子里的时候,罗二娘就经常哼起的几首儿歌。更是时常伴着缪子安入睡,缪子安黑暗的世界,终于传来了声音。
那是断断续续的儿歌,“白龙马,蹄朝西,驮着唐三藏跟着仨徒弟……”“说一段神话,话说那么一家,这家夫妻俩,生了个怪娃娃……”
缪子安在小光点里动了动,眼珠子微微转了转,似乎要看看是哪里传来的声音。时间久了,缪子安好像听出传来声音的地方,她在小光点里站了起来,然后一步一步,慢慢走上前。
缪子安小小的手伸向前方的光亮,一瞬间灯光照进了缪子安的眼中。她突然看见了周围,看见她是在大礼堂里,在……娘亲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