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茜理解的流放是: 流放之人带着手铐脚链,衣不御寒,食不果腹,风餐露宿,差役打骂,日行五十里。
这可和上个世界的人口大迁徙不一样,古代没有隧道,需要翻山越岭,有时还得走摇摇欲坠的天梯。
但是在唐清玉的话里,林茜听出了“有钱能使鬼推磨”的意思。
就像《水浒传》里的“及时雨”宋江那样,提前把衙役喂饱。
官差直接变成长随,一路上伺候得妥妥贴贴,反正天高皇帝远,这时候又没有监控。
“有家奴家婢带干粮细软跟着,各处也提前打点好了关系,想来路上不至于太过困苦。”
在唐清玉的解释下,林茜才知道唐家被判了抄家流放之前,窦母已经知道了消息,带着家里的几个弟妇提前转移了部分财产。
林茜听完只觉得魏朝皇帝真的不行,君权旁落到了这种地步,皇宫就像个筛子。
目前勋贵是铁打的主战派,毕竟北伐的时候,谁家都死过长辈,这仇得报!
世家是议和派,都是些不开化的蛮人,给点钱好打发。当下百姓没钱缴纳赋税,国库空虚,拿什么打?
目前两派关系势如水火,唐家被流放也说明现在局势是议和派占上风。
林茜问了句:“家奴家婢中可有忠厚老实、略通拳脚之人?”
唐清玉底气十足:“你且安心,侯府这些年养着那么多奴仆,路上水土不服,扔下就是。”
魏朝奴仆和家畜差不多,临安城的“人市”非常繁华,几个烧饼钱就能买下几岁的娃娃,成年人贵些,需十几斤米面。
每到灾年,各家甚至会把采买奴仆当成是做善事,官方是鼓励的态度,因为这有利于社会稳定。
灾民即是“饥民”,一个个和骷髅架子差不多,买回来当奴仆还得养上一个多月才能用,以后包吃住,给了一条命,怎么不算做善事?
当了奴仆这条命就是主人家的,古代贱籍还是终身制加上子孙绵延制双重buff,死个奴仆激不起一滴水花。
林茜觉得若是以后她成了灾民,定要揭竿而起,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路线。
唐清玉还透露一个消息,托天子宠妃赵惠妃的门路,唐家十日后才流放岭南。
唐家七娘子和十三娘正忙着准备路上用的干粮和银钱,唐清玉把大大小小的事说完,留下侍女,起身离去。
带她离开,林茜先是做做样子让奶娘把孩子抱过来看了几眼。
刚出生的孩子,不是很好看,交代几句让奶娘好生照顾,不可怠慢。
原身对这孩子的感情很复杂,知道新城公主和崔颢之事,有些“厌屋及乌”。
唐家出事后更是觉得肚子里的孩子成了累赘。
林茜纯粹是不想养,她打算出月子就和设法与崔颢和离。
唐清玉留下的侍女,一个去管孩子的事,一个去管院里的事。
贴身侍女依旧用丹心,继续让她守门。
下床在屋里慢悠悠地活动身体,林茜分析着目前的情况。
支线任务应该还没开始,但主线任务是确保唐世明平安活至30岁,原身父亲遭此一难,会有夺权上位的想法吗?
有这个想法,唐世明就是第一继承人,如今他已经已经24,这6年里会发生什么意外?
这个世界末世的原因无法推测,到底是唐世明影响末世进程,还是朝代更迭影响末世进程。
想了半天依旧没有头绪,那就只能看一步走一步。
不知不觉第把碟子里的蜜饯都给吃了,这个时候白糖还未曾出现,蜜金贵,果子也没有被人工培养过,蜜饯吃起来酸味大于甜味,解腻又开胃。
“昭昭!”
林茜翻了个白眼,烦人的崔颢又来了。
他进屋马上赔礼道歉,刚才唐清玉的一顿输出很有效,不过更多的是唐清玉的夫君去年升了吏部侍郎,成了崔颢的上官。
崔颢的来意是想让她主动把孩子送回松鹤院:“自璇儿离开,母亲食不下咽,犯了心绞痛,不如还是让小郎回去。”
“心绞痛?”林茜笑道:“断不可晦疾避医,丹心,让许郎中把药方拿过来。”
孩子她不想养是一码事,但被人抢又是另一码事。
“这是心绞痛的药方,替我献与婆母。”
崔颢拿着药方被赶出去,他走到松鹤院看见满目欢喜又随即失望的崔夫人,连忙说道:“母亲,这是昭昭让我带来的药方,说是对心绞痛极好。”
崔夫人打开药方一看,脸上阴晴不定。
林茜安心在屋子里躺了五天,恢复得七七八八,没有再继续喝药。
唐七娘和唐十三娘都上门探访过,还给她看了她们准备好的单子。
现在是正值仲夏,唐家人往岭南那边走只会越来越热,衣物没有准备太多。
水囊、蒸饼、毕罗、烧饼、肉干、药材、火折子、油布………
三人都是当家主妇,连月事带和孩童要吃的细米粉都列在单子上。
十三娘年岁最小,往日在家和唐平昭玩得也最好,她来的时候兴高采烈,但提及全家流放的事,脸上虽有掩饰,眉目间依旧满是担忧。
林茜猜测唐清玉之所以把流放这事讲得如同出趟远门,也是不想影响妹妹坐月子的缘故。
看完单子,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什么要补充的东西,林茜把准备好的一盒金子拿了出来,这是原主嫁妆里压箱底的东西之一。
双方推辞了许久,最后两人还是收下,这么短的时间内要准备好路上用的东西,安排好人手,费力更费钱。
唐家人离开临安前,三个堂姐不约而同地打发人过来崔府慰问林茜,大致意思是窦母觉得女儿还在坐月子,不要去城门相送,有事可传书信。
林茜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书信,这是她花了几天功夫,关门练了许久才用原主的笔迹和口吻写的。
她身体实际上已经完全恢复,但不敢像几位堂姐那样出门去送。
这些日子以来,林茜待在屋子里揣摩唐平昭和家里人说话的用词和语气,还有回忆平时和亲人日常相处的细节。
让她惊讶的是,窦母虽然疼爱女儿,但记忆中两人见面的时间少得可怜。
唐父更不用说,常驻边关,好几年都难得见一次。
窦母是勋贵出身,她从小能骑善射,嫁人后随唐榞去边关。
小时候唐平昭和大哥二哥一起做过留守儿童,每年十二月快到年节才能见到亲娘,所以兄妹三人感情极好。
侯府大小事务大多时候是几个叔母在管,窦母年底回来也会派人盘账。
北边冬日环境恶劣,唐家男丁满十岁就被带去边关历练,唐平昭学过唐家功法,但平日也就是和家中姐妹比试。
林茜还在屋里试了试唐家功法,跳起来可以摸到房梁,她还和一只老鼠对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