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两次坐月子，都是妈去学校请假，带我去市里一起照顾姑姑。有一次妈出去买菜，我在洗手间洗小孩的衣服，听见外面有吵闹声，出来看见喝醉酒的姑父扯着姑姑的头发，把她从床上拖下来打。”
“从那以后我都是避着姑父走，之前姑姑想让我走她的路，我跪在爸前面，对他说我要出去打工，每个月把钱都寄回来，如果要我做小蜜，我就吊死在家里。”
“爸这才松了口，那时候小北，她书读得也不好，我怕姑姑打她的主意，就把她一起带走了。”
林茜确定记忆里没有这段，只知道当时徐小南和徐小北离开得很突然。
她们过来羊城先去了一个鞋厂做工，那个鞋厂是两班倒，每天就是上工吃饭睡觉三点一线。
徐小南觉得这样不行，她想去找其他工作，但是她连初中毕业证都没有，最后有人让她去茶楼试试，长得漂亮可以做迎宾。
不过第一次去茶楼她也没应聘上，普通话不标准，本地话不会说。
徐小南说起来的时候，苦难一字不提，只道后来终于成功应聘上了。
林茜清楚她在这其中付出过多少努力，羊城的本地方言出了名的难学，有些人在这住十几年都有可能听不懂。
细细想想，实在讽刺。
徐父徐母没管事的几个女孩子，一个个在烂泥里挣扎，最终开出了亭亭玉立的花，反而他们一心当宝贝的儿子，成了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
“我现在收入比之前高，每个月除了寄回家的钱，剩下的都存了起来，你们多读点书，大姐供你们！”
徐小北接上她的话继续说:“二姐现在也能挣钱，你们一定要多读书，我和大姐出来社会才知道，文凭就是一块敲门砖。”
这时菜上来了，林茜没有继续往下说。
直到晚上四姐妹躺各自床上闲聊时，林茜才把卖奶茶的打算说出来。
虽然还有很多其它路子，但是奶茶这玩意启动资金最低，她以前去台省的时候了解过一家老牌奶茶店的发家史，听对方介绍了一下最初的配方。
还有一点林茜记得很清楚，对方说2002年的时候，对进驻大城市的奶茶品牌来说，是最艰难的一年。
奶茶于千禧年后在国内爆火，随后吸引了大量的新入局者杀入原料加工队伍，这导致奶茶专用植物末的价格很快跌落，批发价格最低时仅为每千克5元钱。
而一杯奶茶用量在30g，一千克可以做30多杯。
在家的时候林茜已经得到了徐小东的支持。
自从可以继续读高中后，林茜感觉徐小东对她已经有了一种盲目崇拜。
“小西，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的？”徐小南的声音柔和，但是林茜听出了一丝疑虑。
徐小北也说道:“是啊，小西之前在家都不怎么说话，现在想法好多。”
已经出社会的人就是不一样，两个姐姐的心思比徐小东缜密得多。
林茜有些纠结，她现在到底是要用悲伤的语气讲述从小到大的心路？还是用看破世事的口吻述说进医院后醒悟？
没等林茜进行二选一，最佳嘴替徐小东先开口了:“姐，小妹以前安静不说话，还不是因为爸妈是偏心眼，你们还记得小妹刚上学的时候就考全班第一吗？”
“后来她期末拿奖状回来，被爸妈随便扔一边，小弟才考了70分居然被夸上了天，那奖状最后还被小弟偷偷拿去折纸飞机！”
“每次小妹在学校被小弟欺负，爸妈都和稀泥，一句大中不懂事，做姐姐的多让让他，后来小妹就越来越不喜欢说话了。”
说到这里，徐小东的情绪激动起来:“幸好小妹这次命大，不然徐大中就是个杀人犯！”
其它三人听完，一时没了言语。
林茜闭眼回忆了一下，小姑娘小时候考试拿了双百，兴高采烈的回来，得到的不是夸奖，而是你就不能让一让你弟吗？他考那么差多难过啊！
后来徐大中长大了，更是直接威胁徐小西不准考太好，要她帮忙做作业，做值日，包括写检讨，都是家常便饭的事。
老师因为她成绩普通，又有个讨人嫌的弟弟，对她也不怎么上心。
林茜发出一声长叹:“是啊，那么多年，过得真是不容易。”
“不过幸好英语教师是个好人，把一切都告诉我。”
“我当时就想，既然还有人是站在正义这一边的，那我豁出去也要讨个公道回来。正义也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林茜在心底一声叹息，其实她更认同那句: 正义如果迟到，那就等同于缺席。
谈话到此为止，几个人都没继续发言。这夜除了林茜睡得安稳，其他三人失眠了一整夜。
第二天早上，徐小南给了林茜1000元的现金，说是大姐和二姐对小妹们的支持。
她们要租房，要生活，以前还要寄钱回家，1000元已经算很多了。
林茜从容的收了钱，认真的对徐小南说，这1000元算两人入股，再加上徐小东的600元积蓄，够用了。
徐小北一大早就出门了，她要去火车站和老板娘一起拿货，出门前还对她们说:“等我回来给你们挑几身好看的！”
徐小南今天是下午班，她带着徐小东去了二手家电批发市场，租了一台小冰柜，接着她们又去租了一辆三轮车。
林茜先去附近找了一个一楼的小单间，用来放东西，羊城的天气湿热，低层往往是最难出租的，所以房东也没怎么嫌弃她短租。
然后去批发市场买做奶茶要用的原材料，地方不远，就在城中村旁边。
林茜和徐小东又花了一天的时间，确定好要卖的奶茶品种和口味，用白纸板做了一个可爱的招牌。
林茜照着卡通片，在招牌底下画了两个q版的小女孩，旁边写上“姊妹奶茶”——奶茶冰，口味正！
再三考虑后，她决定还是不加珍珠，只做奶茶，煮珍珠太麻烦了。
两元一杯，主打一个快销。
2002年的羊城不像20年后，小摊贩和城管到处打游击，在改革的春风里，只要有手艺，就能挣到钱。
奶茶的成本低，利润高，林茜还特意买了小方格用来做奶茶冰。
别家奶茶里面的冰都是纯水，她们家的冰是奶茶冻起来的，所以冰化开后，奶茶的味道也不会淡。
林茜和徐小东每天下午两点开始做准备，四点半出发，只做夜市生意，卖到十点就收工回去。
每天最少能卖200杯左右，最多的一天破了300，要不是茶底库存没了，还能卖得更多。
不过徐小东有些着急，问林茜是不是白天也去景点卖奶茶，她们做的奶茶味道好，奶茶冰也是个新奇的玩意儿，回头客很多。
现在只在夜市里卖，扣除成本后，一个月最多只能赚到两人一学期的学杂费。
林茜摇头拒绝，钱不是这么赚的。
来羊城的第十六天早上，林茜和徐小东一起去找律师起协议，把手中的奶茶方子和所有摆摊用的东西全部转出，5w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