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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论上,江秋从来都被梁安划归在容易泄密的之外。所以知道他弄明白了这件事,除了惊讶,梁安刚才升起的担忧也没那么浓厚了,却是苦笑一声,“江秋,你还真是越来越长进了……”

“我只是搜集到了足够的信息。”江秋如实说明。

哪怕比谁都要清楚江医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梁安也要感慨于这个家伙学习状态与机器运行的相似程度——毕竟身边人对此反应颇大,每每见证都咋舌不已,就很难不让梁安推己及人。

江秋也就是人生前二十几年沉浸于学术的世界,原本当了正式外科医生、在象牙塔边缘徘徊时却又被掠到岛上忽遭横祸,于是再被江卓送到了国外。但既然回到昱州市,重归原轨,从原有的框架下起始,逐渐适应学习书本外的世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如果真的让梁安站在完全客观的角度来决断江秋适合的未来,比起现实世界,完全无法理解旁人情感的江秋实际上更适合一辈子待在与世隔绝的环境下,也许凭借他超凡脱俗的能力为人类做出贡献。但结果显然不是这样。

跟着刑警们体会一种日常“直接地府”类型的生活断然是最出奇的选项之一……

不过,梁安并不觉得这是自己的错。

把好端端的一个江秋放回昱州市,这究竟是谁的规划,梁安也不清楚——他只判断形势,觉得这样利于自己的图谋。在江秋忽然打来电话告知自己回到昱州市以后,他所能做的便是用尽自己现有的资本,把情形的主动权、涉及的利益牢牢把握在自己的手中。

毕竟江秋从五年前开始便以一个古怪的要求为起始,凭借着实际上相当诡异的身份站在了自己这边,告知他的态度与立场。让梁安的计划达成同样是他在合作时的要求。

现在与之前的作为都是一种回馈,既利于梁安自己,或许也对江秋本人有帮助。

想到这里,梁安忽然又发觉一个问题。

“这么一说,你之前在国外的时候……身边有没有像我或者莫云晚一样的人?”

江卓对自己的独子非常关照,这一点不仅仅是表面功夫。但他终究是枫越集团的董事长,平时因为种种原因事务繁多,无论明面上还是暗地里都无法自行照顾江秋的应对不会处理的人情世故,避免他因为缺乏情感认知过于盲目的学习能力遭人利用。

正因如此,梁安少年时自告奋勇为江秋担任了这一角色——哪怕起初是因为叵测的算计,结局也证明这对江秋而言是个明智的做法。因为这套方案行之有效,后来的江卓才雇了当时性格表现尚且正常再加上成绩优异,为积攒生活费苦心筹划的莫云晚,才让她认识这位比自己的恶劣程度还要超出常理的江学长。

江秋在国外待的那五年对梁安来说是一个盲区,但对江秋自己不是。既然离开原有环境是江卓的安排与保护,那也自然不会让江秋完全置身于无人看顾的情况,任他被渲染成任何颜色。

起码从之前见到的情况判断,回国后的江秋和梁安五年前见到的那位江医生只有时间沉淀后思想的差异——富贵养人有如脸上打蜡,江少爷连容貌的变化都近乎于无,妄论其他。

“你是说,那个出身于特种部队、还有全科医生执照的外籍保镖?”

……好家伙,这可比心怀叵测的同龄人或者掉进钱眼里的变态学妹专业可靠的多。若不是知道以江卓的能力也许真能找到这样违和的人才,又明白江秋没有编造事实糊弄人的雅兴,梁安或许会觉得这是瞎编的。

不过这段话里的违和感实在太重,梁安实在没忍住,吐槽了一个相对而言比较边缘的问题,“你还会需要医生?”

他的言外之意只不过是江秋身体健康,没什么毛病,自己也对医学理论融会贯通,似乎不需要如此特立独行的同行者,但江秋显然误会了问题的指向性。

“医者不能自医,这是古代俗语里蕴含的道理。我以为你也知道。”

别人说这句话或许是阴阳怪气,但江秋说出来只能意味着书上的道理就是他所知道的道理。梁安也不挣扎了,只是叹了口气。

“那还是说回正题吧。你跟的徐天翼当着你的面瞒下信息,但又被你含蓄揭穿了。在这之后,你就没做什么获取真实有效的内容?就算只是关于态度也可以。”

“徐天翼应该有他自己的规划。他对袁家的亲近程度应该意味着更多来自袁耀身边人的真诚线索。梁安,排除你认定的伪造事实可能性,如果让我来‘判断’结果,在不日后的庭审上,作为一个聪明人,他也许能拿出新的证据,给你们和我带来惊喜。”

……江秋不愧是江秋,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有让旁人震惊的份额。

饶是梁安,此刻也无语凝噎,沉默半晌才答道。

“我记得陆遥喜欢到处找人安利她买的那些新游戏老游戏。你最近是不是听了她的,不小心玩了那种律师大喊一声‘一给鸭梨’然后开始翻案,表面庭审实际是在法庭破案,总之公安机关形同虚设,有那么点不顾警察叔叔阿姨们死活的电子游戏?”

“不是不小心,”江秋严谨纠正,“这也是一种情况,我觉得值得参考。”

“正常。我在变成警察叔叔之前也觉得挺值得参考。”梁安想了想还补充了一句,“一次性通关就美得冒泡,幻想自己以后是什么律师之神、警察之光,总之就是人类中特别特殊、很不得了的家伙。就这离谱的症状,一周得有两三次吧。”

毕竟从小时候就认识梁安,江秋也不会对如此情况意外,虽然他本来就不会觉察出自己什么时候应该感到意外。但如果换作邵梓这种从遇见梁安开始就觉得这家伙是个纯粹工作狂的家伙听到,应当会大跌眼镜。对了,那家伙好像还真有副眼镜来着……

江秋的回复也及时赶到,伴随着情绪上并不存在但理论上也容易察觉的困惑,“这是你个人遇见的状况,我不清楚为什么……但既然你享受这种情形,应当是好事。”

是啊,江秋确实无法理解年轻人犯中二病时的情态,只会如同教科书所说那样按部就班的支持自己的观点,以一种毫无现实意义,但总归是积极、乐观、向上的方式。

梁安从行动开始一直紧绷的心情在闲聊中逐渐松弛了下来,还没忘了抽空调侃江秋几句——哪怕明知道按照他所明辨的常理,江秋并不会对此有多大的反应,“也许你应该学习一下向我们这种凡人一样,做点自己感兴趣的事。”

然而江秋却有了反应,随后说出的语句也让梁安眼神一窒。

“我说不准。但谈及兴趣,我发觉的确有我感兴趣的事。”

要追根究底吗?

如此简略的念头在梁安脑海中飘过,他只想知道到底江秋到底是察觉了什么;想要根究底,却发觉自己犹如一片浮萍,在那一瞬间,对接下来要听到的话语毫无头绪。

江秋对一切都毫无兴趣。学习只是他生命中的一种驱动,就像是为机器布置任务,由枯燥的代码组成的机制竭力收集各种数据,在精神网络中汇聚成同样枯燥的解答。

但他似乎正在自己耳边否认了这种可能。

梁安本是习惯优先预计一系列可能,然后再运筹帷幄般等待他们在别人口中或者眼前实现的狡猾家伙——那个宛如在世界的棋盘上开了挂,拥有永远抢占先机能力的人。

然而此刻,他反倒成了不知道自己此刻该如何回复的困惑者,良久没有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