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
长老院内,宾客已至。
主位之上,雪长老雪鬓霜髯,身姿苍劲,目带威严的光芒,俯视着大殿当中堂堂而立之人。
男子二十,冠而字。已冠而字之,成人之道也。
十几年前经那宫门一役,各宫宫主除宫鸿羽与宫流商皆身殒后,宫尚角、宫子羽等人的冠礼皆由月长老予以加冠。
如今长老院中只有雪长老一人德高望重,宜担此重任,即为正宾为宫远徵加冠。
雪长老倏忽起身,没有多余的话语,只朗声宣读。
“礼仪既备,令月吉日。延约嘉宾,鼓瑟吹笙,成其冠礼。 ”
宫远徵端正仪态,躬身行礼,附身受冠。
“成人之者,将责成人礼焉也。责成人礼焉者,将责为人子、为人弟、为人臣、为人少者之礼行焉。”
雪长老按照冠礼流程颂读祝词,而说到这时宫远徵顿时有些神伤。
所谓成人礼,应当按照为人子、为人弟、为人臣、为人少者四方面的礼治加以约束。
可宫门之内如今已经成年的后辈们,除了宫子羽是受“四礼”约束,对其余众人来说“为人子”早已成为奢望。
宫远徵更甚于此,他从小丧父丧母,自然不知该如何“为人子”,只知该如何做好宫尚角的弟弟,对他来说如此便是满足。
缁布冠、皮弁冠、爵弁冠三次加冠礼已成,受冠者本该拜见自己的母亲,而可这礼从宫尚角那便已被省略了,所以宫远徵如今依次拜见兄弟、赞者。
路过宫子羽与云为衫时,从前轻视礼法的宫远徵如今也只好乖乖行礼,不过他匆匆行过礼后便走向宫尚角的方向。
宫远徵走到宫尚角与上官浅的面前突然驻下足来,久久未有行动也不曾讲话。
上官浅本以为宫远徵是忘记了流程,所以好心提醒他:“远徵弟弟,如今你该向长兄长嫂行礼……”
听到上官浅以长嫂身份自居,宫远徵心中别扭,仍然有些不适应,可如今这已经成了既定事实,为了哥哥他也必须接受。
终于,宫远徵俯身朝着二人恭敬行礼,行了一礼后,他接着又行了第二礼,这一举动引得长老院众人的不解。
唯有宫尚角一人,掺杂着泪花的眼中却满是欣慰之意,嘴角更是挂上笑意。
一旁的宫子羽皱眉道:“拜见兄长只需行一礼即可,为何到了宫尚角那里你却行了两礼?”
站在他身旁的云为衫大抵是猜出了宫远徵的用意,又怕宫远徵口无遮拦的又不知说出些什么话来,而让宫子羽在众人面前尴尬,于是便凑到宫子羽的耳边窃窃私语。
“长兄如父,我想徵公子这第二礼的由来便是如此吧。”
尽管云为衫已经压低了声音,可大殿之中众人皆安静了下来,听执刃刚才的问话,如今自然也将云为衫的话听了去。
没想到宫远徵也是毫不扭捏,直言道:“没错,所谓长兄如父,长……”
说到下一句时宫远徵突然停顿下来,不自觉地抬眸看了一眼上官浅,又看了一眼她身旁的宫尚角后才继续说道:“所谓长兄如父,长嫂如母。我自幼丧父丧母,都是哥哥将我一手抚养长大,教我武功、教我礼法、教我如何自保。所以该向父母行的这礼,今日哥哥受之无愧……”
宫远徵目光坚定看向眼前之人,亦如当年角宫庭院中两人初遇那次,宫尚角坚定地选他做自己的弟弟。
宫尚角:“过了今日,你便真的成为一个大人了,往后你也会为人父、为人夫,万不能再像从前那般随心所欲、毫不顾忌……”
“哥……我知道了……”
宫尚角神情重新恢复了肃穆,他朝着宫远徵轻轻点了下头,宫远徵会了意便开始继续行拜谢礼。
走到宫紫商面前,眼前之人正用一只手挡住一半的面容,对他挤眉弄眼的逗弄,宫远徵强忍着笑意,努了努嘴乖巧朝他行礼。
宫远徵走过后,身旁的金繁忍不住蹭了蹭宫紫商的胳膊,俯下身来低声吐槽道:“我的大小姐啊,你发癫也要看场合的吧?如今宫门中那些德高望重的人们都在呢……”
宫紫商却一脸运筹帷幄:“放心啦……我有分寸……”但很快反应过来金繁刚才说她“发癫”,便蓄了力向金繁一身处击了去。
“你才发癫呢?我堂堂一个美貌才艺双绝的大美女怎么会发癫呢???”
宫紫商虽然未下死手,可力道也足够让金繁吃些苦头又因为是在大殿之中,金繁只好咬牙忍下这痛来。
而此时宫尚角身边的上官浅嘴角挂着笑意,让人看不出她究竟是因宫远徵刚才那句算是接纳了她的话而雀跃,还是因宫远徵今日成人之礼而欣慰。
可这笑容似是会传染,站在她身旁的人脸上竟也换上了一副欢快的表情。
未过多久,冠礼已成,众宾客纷纷退下堂去,准备落座入席。
宫尚角、上官浅、宫远徵也纷纷离开。
正当云为衫与宫子羽正准备离开之际,坐在另一长老席位上全程并未发过多少言的月长老却突然叫住二人。
“执刃、执刃夫人……”
云为衫率先回眸看向正朝着二人缓缓走来的月长老,而在他身后的长老位上另一道炽热的目光正盯着他那渐行渐远的背影,欲言又止。
宫子羽:“月长老?你不喊我我都没注意到你如今能出后山了?”
“托你的福……”月长老有些敷衍地回了宫子羽一句,侧身向云为衫的方向看去。
此时云为衫也直直地盯着他,眼含期待地等着他开口。
其实冠礼未开始之前云为衫便已经注意到已经出了后山的月长老,起初她也是兴奋雀跃的,可待她在人群中寻觅那道熟悉的身影无果后,便彻底失望了。
可如今不一样,月长老既然主动叫住他们,那便说明一定是有重要事情的,而云为衫希望是有关于云雀的哪怕一点点消息。
月长老从袖中掏出那只挂着云雀戒指的项链来,递到云为衫的手上,同时也将云雀写下的亲笔信转交到云为衫手中。
云为衫打开信封读起其中的内容:“如今我一切安好,姐姐勿忧心挂念伤了身体。我也谨记姐姐的教诲,只要好好活着你我姐妹二人终有一日会再次重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