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修远离开了奉主城,不走等着那些吃干饭的官差来抓自己吗。虽说一般官差不是他的对手,但是打了一个还会有更厉害的出来。
陆修远不知道该去哪,只是一路往南行,他觉得先去南疆,然后再慢慢寻找小饕也许比较好。
但是天意无定,随意胜有意,南行之路没过几天,陆修远就发现周围景色仿如故。
顺着低坡缓上,鸟鸣幽切,似迎似拒,如乐还悲。
感受着脚下那石子的纹路,看着走兽奔过,陆修远的双眼泪流不止。
直到湿尽胸前衣服,他才发觉自己的失态,忙乱却显笨拙地用袖口擦干脸上的泪水。
这一切他太熟悉了,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自他八岁起,每日天不亮便来此间割草,直到十岁多,跑丢了一只母猪后。
同样是这里,一位贤者赠予了陆修远一套修行功法,才使他自己有了对抗命运的力量。
虽然还是随波逐流,被形势裹挟而行,但却不至于让他淹死在这潮流中。
这里就是陆家村旁边的那座小山!以陆修远如今的实力,翻过此山轻而易举,但他却走了好久好久,像是走不到尽头一样。
远的不是眼前的路,而是他心底的伤。
他在用这段路程整理心绪,来面对久别的村庄。
陆家村应该已经荒废了吧?陆修远心里拿捏不定,但是他觉得这样或许也还不错,亡故的乡亲父老都可以安息于此,无人打扰。
不对,陆修远狠狠地甩了一下头,顺势给了自己一巴掌,不住自语,
“陆修远,你在瞎想些什么,杀害他们的人春风得意,他们怎么能安息。
你是不是动摇了,是不是迷茫了,这都不是你该有的情绪。”
就在陆修远陷入内疚难以自拔的时候,一道童声传来,
“爷爷,你看,那个人在自己打自己的脸,好奇怪。”
“虎子,这个小哥可能不小心掉了什么贵重的东西,找不到了,在自责吧?”
陆修远抬头望去,一张布满皱纹的老脸对他回以微笑,语气略带无奈,
“小哥,我这孙子童言无忌,想到一出说一出,千万莫要往心里去,老朽在这像你赔罪了。”
陆修远看着那天真无邪的孩童,心底闪过一丝羡慕,随即便被他隐藏过去,不在意的轻摆手,
“无妨,不过老人家,你们怎么在这里啊?”
老人还没回答,旁边的虎子就抢着开口,
“大哥哥,你问的好奇怪,我们住的村子就在附近啊。”
陆修远脑袋一愣,像是被击中了一样,有点不敢置信的开口,
“是陆家村吗?”
“什么陆家村,没听说过啊?”
虎子呆头呆脑,样子可爱,倒是旁边的老者开始接话,
“小哥曾是这里人?”
陆修远点点头,老者有些对不住的样子,思索了一会,还是缓缓开口,
“那小哥,老朽要告诉你一点事,你可千万要做好心理准备啊!”
陆修远不在意的点了点头,他只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随着老者喃喃道来,陆修远搞懂了前因后果,
原来他们是六国乱楚时产生的一群流民,家乡被毁,被迫漂流百里千里。
所有人都在尽力自保,何谈救济他人,他们只能一路乱窜,直到发现这里有个村子,他们原本想和里面的村民打声招呼,就在旁边的山上重建家园。
结果进去后,才发现满地白骨,荒草萋萋,他们判断这里也遭受兵祸,被屠村了。
于是众人把白骨收拢起来,埋到一处,然后就住进了这里。
老人之前劝陆修远做好心理准备,就是以为陆修远不知道这里已经被屠村了。
陆修远面无表情,这不是六国兵乱,是那苏惊蛰一人所为,想到这,陆修远捏紧了拳头,
“老人家,那他们都埋在了那里?”
“哦,不远,翻过去看到村子,就能在旁边找到那个大坟堆。”
陆修远道谢后快步前去,留下爷孙二人。
虎子看着不见踪影的陆修远,对着老人开口,
“爷爷,那个大哥哥走的真快啊!”
老人用力拍了拍虎子的脑袋瓜,没好气的教训到,
“你小子以后别在陌生人面前乱说话,看那小哥的速度,可能是个武者。
幸好人家脾气好,哪天碰到戾气大的,咱们爷孙俩被当场格杀那也没什么办法,去了下面也没地讨个说法。”
虎子被吓得把脑袋缩进脖子,当初那些耀武扬威,掠夺他们村子,害的他们无家可归的军人就是武者,可是厉害的不行!
过了一会,他才缓过劲来,
“那爷爷,他的村子都被人杀干净了,为什么不哭呢,还那么平静?”
老人瞪了虎子一眼,还是耐心开口解释,
“虽然我不是他,但是以我这么些年的经历判断,他应该是伤心到了极点。”
看着虎子傻乎乎的样子,老头摸了摸自己孙子的头发,
“你不懂是好事,希望你一生都不要懂。”
“为什么,哼,坏爷爷,虎子就要长大,要懂好多好多道理嘞!”
“一般的悲伤痛苦,大哭一场就好,就怕这种没有反应的,这才是难受到了极点,欲哭无泪。
傻孙子,爷爷是为了你好,我可不想你陷入那种境地。”
……
陆修远很快便翻过了小山,途经那无名残碑时,他还向其跪下,磕了三个响头,以谢当初的授业之恩。
看着焕然一新的陆家村,不对,已经不是陆家村了,陆修远心里五味杂陈,他绕着村子一圈,便在北边看到了一个大土堆,村子里的人应该都埋在这里了。
陆修远没有过多反应,就这样跪在坟前。
到了傍晚,上山的爷孙俩回来后,想起山上碰到的人,特意来这里看看,结果就发现陆修远跪在这里。
“小哥啊,要不要到老朽家坐坐,歇息歇息?”
陆修远没有回应,仿若死人。
老者见状也不再开口,牵着虎子回村了。
第二天,村子里就开始议论纷纷,讨论村北长跪的那个青年,后来听到老者解释,他们也长吁短叹。先是同情这个悲惨的家伙,后又庆幸他们虽然流离失所,却也未伤性命,到这里又开始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