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的日子里,也许被蒋秋筠感染,不想让自己的本事就此埋没,也许是因为在这暗无天日的牢笼,确实是无聊,其他几位称得上是有本事的犯人也开始接触陆修远,旁敲侧击地询问陆修远想不想学他们的本事。
陆修远自然是来者不拒,学而不厌。
只是陆修远会时常不自觉地出神,然后摇头,暗叹真是可笑,自己竟然在这官府地牢中,再次感受到了家的温馨。
狱中无岁月,寒尽不知年。
时间就这样看似平淡的流逝,而陆修远也未放弃修行,时常自残,引得蒋秋筠多次问询,只得到陆修远一个他在锻炼身体的回答。
这只是炼体,他还会回想那些惨痛的记忆来锻炼灵魂,只不过效果越来越差。
至于修为,每当蒋秋筠陷入到自己的世界,陆修远就偷偷滥用真气,直至空乏。
陆修远不敢停歇,根本不敢,当初在小翠姐口中得知苏惊蛰是大楚第一天才后,他就常生出力不从心之感。
陆修远不能停,也不敢停。
日子就这么持续到第三年,还是第四年,还是第五年,陆修远也不知道。
但是那日鞭炮齐鸣,牢中也能零星听到。
蒋先生很是不解,蹙眉背手,在狭小的牢房中踱步不止,终于驻足后,开始连连摇头,
“不对啊,不对啊,根据我的记忆,如今离年关尚远。”
觉得自己没有记错后,蒋秋筠开始拍打铁门,引来狱卒一顿暴打。
打完之后,狱卒心情变好,脸上透出笑意,蒋秋筠这才开口,
“这位官爷,现在离过年还远,为何外面鞭炮不止?”
官差一脸得意,颇有兴致的回答,
“今天算老子心情好,就大发慈悲告诉你。
今日大楚国重获新生,更名为小楚国。”
“小楚国,噗,哈哈哈哈!”
陆修远顿觉滑稽,忍不住大笑。
“你这小崽子,笑什么,难不成想找死。”
说着狱卒就拿起鞭子在陆修远身上不断抽打,直到累的长鞭脱手,胳膊战栗。
陆修远也冷静下来,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蒋秋筠继续开口,
“大人,能否细细道来,我等在这里已久,不接世事,真是不得一点思绪。”
狱卒弯腰捡起地上的鞭子,将它塞进腰间,
“之前六国兵马纷纷进入大楚,后来便传出王上驾崩的消息。
再后来白升大元帅投靠恶来国,开放边境关隘,恶来大军长驱直入。”
“白升元帅竟然投敌卖国,后来呢?”
这些事情听得蒋秋筠心潮起伏不定。
“后来嘛,多亏了太子殿下,不对,现在该称小楚王上了。
王上面对恶来大军,提出了量大楚之物力,结六国之欢心的口号,宣布我们大楚是为六国服务,并非恶来一国。
此言一出,便得到其余五国大力支持,恶来无奈退兵。
蒋秋筠气的吹胡子瞪眼,
“这个项熙,怎配为我大楚的太子。”
“哼,”
狱卒不屑,
“王上如果不这么做,早亡国了,这岂是你等腐儒能明白的道理。
后来咱们大楚与各国签订协议,变为六国共治,王上为代理之人,并将大楚更名为小楚。
今天便是正式实行之日,举国欢庆,锣鼓齐鸣,鞭炮轰天。”
蒋秋筠无力的瘫坐在地,口中不断呢喃,
“小楚,呵呵。小楚,呵呵。”
狱卒见状,笑骂一声“书呆子”后,便畅快离去,国家亡不亡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官没丢,还能在这些罪犯面前作威作福。
等到人走远,陆修远这才缓缓从地上站起身来,他走到蒋秋筠身旁蹲下,在其耳边大声叫喊,
“蒋先生,蒋先生,你怎么样了?”
见对方没有反应,还在那喃喃傻笑,忍不住摇晃对方的肩膀。
这一晃倒好,蒋秋筠直接嚎啕大哭起来,过了许久,这才停下。
他有气无力的喊着,
“小陆,小陆。”
陆修远攥住对方颤抖的双手,不停回答,
“先生,小陆在这,在这呢。”
等到情绪稳定,蒋秋筠才开口,
“到如今,我才明白一个道理。你听好了,我问你,大楚国是什么?”
陆修远不解,“大楚是楚王和他治下的国土与百姓。”
“不对,不对,”
蒋秋筠摇摇头,语重心长的说着,
“大楚是这片土地和生活在其上的人民,与楚王无关。
忠君与爱国,向来不是一回事!
王上作为统治者,他的利益与百姓与这片土地都有所冲突。
项熙为了自己能继续做大王,向六国俯首称臣,每年向对方朝贡,那么百姓的赋税便是往日的数倍!
改大楚为小楚,侍奉六国,项熙此举,与亡国无异,还空令百姓受苦。
这样看来,那还不如大楚亡国,百姓并入他国之下,作为他国百姓,他们还能活的还轻松一些。”
“先生,你这话,真可谓是大逆不道!”
“哼哼,忠君只是愚忠。天下兴亡,百姓皆苦,我们应该考虑得是他们。
一王何以贵与一国之百姓?
小陆啊,我改变主意了,我不再希望你以后报效君王,当官治理百姓了。”
“那先生想让修远做什么?”
“我希望你能罢黜诸王,让这个世界百姓做主!
也许这个期望太过于异想天开,但我还是希望你把这火种传下去。
我相信,终有一日,它可以燎原。”
说罢,蒋秋筠便没了动静,陆修远把手凑到对方脸前,已然气息全无,魂归天上。
陆修远在心中暗暗向蒋秋筠做出保证,他会朝着这个目标努力的,当初在陆家村,他便察觉这世道的不公。
只是当初的自己没有能力,虽说如今还是没有,但是陆修远相信,只要自己饱受折磨,终有一日会有能力改变一切,让别人不再受苦。
为了这个目标,自己可以过的更苦一些。
“悲哉六识,沉沦八苦,不有大圣,谁拯慧桥。”
这时一道声音响起,陆修远循声望去,一位衣着华贵的老者在狱卒的搀扶下进来。
陆修远知道对方刚才的话是对着蒋先生说的,他看向老者询问,
“你是谁?”
“我是谁?我也是来坐牢的。”
老者回答了陆修远的问题,然后对着狱卒摆摆手,
“好了,你下去吧,我就和这个小子住一间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