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时光总是很漫长。
这句话虽然只是俗语,但它似乎变为了现实。
就像帕瓦蒂说的那样,休伯利安内的时空的确有些混乱,不论是外界不再运转的云彩和太阳,还是会客厅门外那寂静得可怕的走廊,都证实了这一点。
得到命令的青龙缓缓来到墙边,关闭了几乎全部的耗能组件,只保留了思考模块和输入输出模块。
帕瓦蒂并不是这方面的专家。
即使她拥有虚数权能,但那也仅仅停留在使用层面上,至于其中那些复杂的运作原理,她这个纯粹的战士所懂的甚至比不上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
三个小时后——也可能仅仅过了三分钟,何佳宁神色木然地走出了观测室。
“结果是什么?”帕瓦蒂简要地问。
“青龙服务器失联,舰长室失联,乾坤阁失联,空间偏移度2.3%,但奇怪的是我们面前的青龙竟然还保持着思考能力而不是变为纯粹的机械。”
“乾坤阁?”听到这个名字,帕瓦蒂皱了皱眉。
“就是天空岛,乾坤阁是林语桃刚给它起的名字。”将报告单放到茶几上,何佳宁回答道。
“原来如此,那她的品味可真够糟糕的。”
现场的气氛并没有因帕瓦蒂这句既不冷也不可笑的冷笑话产生改观,虽说在场的两人一机都有解决突发情况的经验,但现在的情况和之前都不同。
“我们该怎么办?”
何佳宁问。
“把手递给我,你们三个都是。”
说着,帕瓦蒂伸出了手握住了正在睡觉的猫猫,青龙也举起手臂搭在了上面,最后是何佳宁。
“抓稳了!”
——————
早些时候,泰安市郊区。
近些日子,顾寒水所居住的别墅外都站着荷枪实弹的士兵,以保护为名监视着男孩的行动,只要男孩有任何可疑的动向,埋伏好的士兵便会倾巢出动。
这样的工作,士兵们已经重复了六天了。
毕竟,虽然他们并不知道顾寒水的真实身份,也不知道他究竟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服从命令就是军人的天职,必须抛除任何不必要的情感。
而今天,则是他们看守工作第七天。
“叔叔早上好。”
顾寒水乘坐轮椅艰难地打开门来到院子里,抬手和负责监视他的士兵打招呼。
虽然他的眼球早已在蠕虫的啃咬下残缺不全,但几乎所有人都不相信他真的目不能视,毕竟没有哪个盲人能不借助导盲杖就精准定位对方的位置。
见没人理会自己,顾寒水也不沮丧。
“那...叔叔再见。”
他只是礼貌地朝那些士兵们的方向一一鞠躬,随后安静地倒退回屋里,轻柔地关上房门,现在士兵们耳边便只剩下轮椅嘎吱嘎吱的响声。
别墅内部隐藏的针孔摄像头传回的影像显示,男孩在关好门后,便回到了卧室,没有任何非分之举,和那些患有自闭症的孩童完全相同——比如作者。
硬要找到奇怪的地方,应该就是他每天清晨都会往纸上写下两个数字吧。
前天的数字是(,2)。
今天的数字是(,1)。
士兵们并不是没有将这些发现汇报给领导,但后者对此并没有什么指示,前者也没有发现更多的情报,只好继续认真地执行看守工作。
趁着换班的空档,陆仁贾把枪挂在身后,揉着僵硬酸痛的手指凑到他的哥哥陆仁义的耳边小声嘀咕:
“喂,你说上级为什么要派咱们看守这个小屁孩?”
“谁知道呢?”
“关键是还要动用这么大的阵仗!老哥,你就不好奇这是为什么吗?”
“可能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吧,反正咱们知道了也没用,还不如好好执行任务。”
“切,没意思,我看那个小屁孩还挺懂礼貌的,说不定就是某个政治战争的牺牲品,上面可真是的。”
“嘘!不利于团结的话不要说!”
对于窗外的那些细微响声,顾寒水并没有在意。
有可能是因为他没有听清,也可能是因为他压根就不在乎那些细枝末节,反正他已经死过一次了,常人所畏惧的事物对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他所在乎的,仅仅是平铺在书桌上的纸罢了。
想了想,男孩提起笔在纸上写道:
(,0)
虽然那些字迹并不好看,但胜在工整干净,很难想象它们来自僵尸之手,毕竟中国绝大部分学生的字都丑得令人难以直视,连老师判卷都变成了折磨。
实际上,农村出身的顾寒水原本是不会写字的,至少在他活着的时候,村民们不允许他接触文化。
墨迹未干,男孩将纸举过胸前,仔细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随后,他又将纸放回桌上,轻声叹道:
“先生曾向小臣承诺过,待吾年满廿九阴岁时便过来看望小臣,此刻便是吾年满廿九阴岁之时,为何仍然不见先生踪迹?难道...吾算数有误?”
“不,吾自觉醒起便每日计数,绝无可能出错,若是不信也罢,因为——”
“您看,先生已经到了!”
顾寒水癫狂地低吼道。
男孩一改往日的僵硬,眼中星光熠熠,他迅速起身站定,十分轻松地将窗锁捏成粉末,打开了窗户。
窗外阴风阵阵,飞沙走石。
枪支弹药散落在地上,几秒钟前还神情肃穆的守卫和士兵们不知何时已然瘫倒在地,面容安详。
别墅四周的大叶乔木被阴风吹得呼呼作响,翠绿的树叶在林间飘飞,翻卷,逐渐凝成两个模糊不清的黑影,从远处疾驰而来。
见此,顾寒水双腿微微用力,啪!限制器应声断裂,但发信装置却毫发无伤!
随后他双指一挥,庄园大门自动开启,同样没有触发任何警报机关。
那黑影逐渐变得清晰,现出人形,原来是一男一女,男的头戴灰色斗笠,女的身披黑色斗篷,宛如兄妹一般携手同行,犹如席卷黑暗的暴风。
随着他们的接近,周围气温骤降,顾寒水单膝跪地,神色虔诚而严肃。
“小臣不知主人先生驾到,有失远迎,当面恕罪!”
“吾视你无罪!”
黑袍少女朱唇轻启,不怒自威,那头戴斗笠的少年在她身后垂手侍立,神色木然。
“谢主人宽宏大量!”
说着,顾寒水身边浮现出浓密的灰雾,符文与雷光在其中若隐若现,意志不坚定的人只要看上一眼便会在那些深邃的图案中永世沉沦,失去自我。
“这些都是吾觉醒后的记忆,请主人查阅!”
“嗯,做得好,鹿鸣,你觉得怎么样?”黑袍少女转身问对身边的少年道。
鹿鸣低头沉思半晌,挥手驱散了那些灰雾:“主人您当初的决定无疑是正确的,寒水的预言的确是无法动摇的,这样,您的计划就可以进入下一步了。”
面对属下的夸赞,少女那冰山般的冷酷无情的脸上没有露出任何喜悦或是其他的表情。
她轻轻挥手,将四周复原。
随后她又从陈旧的黑袍中取出一张符纸贴在了顾寒水的额头上,庄严地开口念诵道:
“敕令:维持现状,顺水推舟,神战来临,自由。”
虽然不知道何为自由,但顾寒水还是再次单膝跪地低头吼道:“遵命”,随后缓缓退回别墅。
待彻底看不到男孩的身影时,鹿鸣才摘下斗笠将它放在背后,腾空而起,黑色的长袍在阴风中飞舞扭曲,宛如索人性命的妖魔鬼怪。
“主人,我们也走吧。”
“好,不过,我们的行动似乎扰乱了某些人的日常生活和工作呢。”
“什么?我们暴露了?”
“呵呵,不用担心,”黑袍少女轻笑着,借着阴风腾空而起:“随我来吧,地点是休伯利安。”
“休伯利安?”
鹿鸣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但随后他便露出了怀念的笑容:“原来如此,还真是个久远的名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