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整了整整一上午,众人于午时聚在一起。
比起峪山矿区的议事厅后堂,峪山行馆算是应有尽有了。坠儿张罗了一桌子美味,这让卿言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卿言是个伤患,众人为方便她起居,便在卿言的寝院用膳。
寝院的偏厅只有一张小圆桌,蓝臻死气白赖的挨着卿言坐着,洛清摇了摇头,低叹一声,坐到卿言对面。
看着身旁的蓝臻,卿言没好气地对他说:“吃完饭就赶紧回军营去,我这儿不需要你来添乱。”
“李慕青两天后就会归营,他自会善后,我回不回去都不重要了。”蓝臻厚着脸皮不肯走。
“你不走我走。”卿言端起碗吃饭,“明日我要启程去东南边陲,你就自己在这儿待着吧。”
“明日?不可!”洛清赶紧提出异议,“这两日操劳过度你的伤口已然有恶化的迹象,若不是此事凶险,我断不会让你这样折腾,现下事毕,好不容易能休息几日,你又要开拔去东南边陲,你是想把自己折腾死了让我回天乏术吗?”
听着洛清一连串的反对,卿言使劲儿的躲着蓝臻朝他挤眉弄眼。
洛清立刻反应过来。
不过,蓝臻也反应过来了。
“我同你一起去。”
“不用。”卿言立刻否定。
“路途遥远危险重重,我不放心。”
“不关你的事。”这人真是不可理喻。
“你叫了我一声臻哥哥,我就要管你一辈子。”
“你……”莫不是有病吧,“你一个南夏的皇子,不去争储夺嫡,整日跟着我算是怎么回事?我能力有限,现下又自身难保,你最终只能靠自己。”
“小言儿,你以为我是在寻求你的庇佑?”蓝臻笑道。
那倒不是,蓝臻的实力卿言还是知晓一二的,若说合作倒是合适,庇佑就有点妄言了。
“你昭王殿下手握边军二十万,还有五千玄甲军死士,我自不量力才会说庇佑,我只是不明白,现在是争储夺嫡的关键时刻,蓝郁已经失了先机,还剩一个蓝靖,这大好的机会,你怎么就放弃了。”卿言分析,蓝臻的行为更像是在躲,企图从夺嫡的旋涡中抽身。
“小言儿,看来你对我南夏的政局还挺熟悉的,是不是因为关心我,所以爱屋及乌呢!哈哈哈哈。”蓝臻挑着眉看她,调笑的话张口就来。
“现在是谈正事儿,你要是再吊儿郎当,我就,我就……”卿言一时想不到该用什么词来威胁他。
“你就怎么样?”蓝臻不依不饶,继续调戏她。
“我就……”卿言一时词穷,情急之下给了蓝臻一拳。
这家伙是什么做的,怎的就这般结实。卿言的这一拳不仅没对蓝臻造成损伤,反而牵动了自己的伤口,卿言皱了皱眉。
卿言的皱眉落在了洛清眼里。
“好了,你们两个消停点。”洛清打圆场,“把这个吃了,你的伤会好得更快些。”说完揭开桌上的一个炖盅推给卿言。
又是药膳,卿言苦着个脸,看了看洛清,无可奈何的拿起汤勺。
蓝臻看着她一副不乐意又逃不掉的样子,心里直偷笑。
“你,有话好好说,不要招惹她,她有伤在身不宜动气。”洛清也没放过蓝臻。
蓝臻收回调笑的眼神,敛了敛神色,声线暗了下来:“半月前,我无意中在钦天监的陈册中看到了自己的命格,枭印夺食七杀无制,且命宫与身宫相重,破军贪狼二星皆会于命宫。”
“什么?”洛清大惊,甚至打翻了手里的酒杯。
“这命格有什么不妥吗?”卿言不通紫薇术数,没听懂。
看着她一副疑惑又求知的样子,蓝臻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简而言之就是本王与储君之位无缘了。”
“所以,这便是你少时离宫,十四从军的理由?你的母妃于心何忍啊!”洛清激动起来。
“若非如此,我又何来你这生死兄弟,还得多谢这命格。”蓝臻不以为然,继续说,“数月前,我接到宫中暗探消息,便猜测父皇和母妃为了让我的胞弟能顺利成为太子,便将我的正妃之位作为筹码,让我成为众矢之的。我本以为胞弟不过是在母妃身边长大,母妃疼爱些也正常,毕竟胞弟只有十一岁,我若脱颖而出,父皇自然不会视而不见,不想,原来他们从未将我放在眼里,而默许我的一切,只是为了给胞弟铺路,我不过一块垫脚石而已,一切竟源于一个游方术士所批的命格,你们说这是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蓝臻笑了起来,可笑容却不达眼底。
皇家果然不是一般的亲情淡薄。卿言见此,突然想跟他说声节哀,却又说不出口。
蓝臻接着说:“几日前,我与父皇达成协议,储君之位我可以不要,还可力保胞弟登上储君之位。”说至此,他顿了顿,看着卿言,目光深情而炙热,卿言登时红了脸。
“父皇允我入赘大齐,成为大齐长公主殿下的侧驸马。”
“什么?”这回轮到卿言大惊了,“蓝臻,你是不是疯了,就算做不成储君,也不用这般自暴自弃啊。”
“小言儿,我这哪儿是自暴自弃,我这是在寻求你的庇护。”蓝臻又开始了那副花间浪子的调调,“我战功显赫,若是成不了太子,迟早也会因功高盖主而被杀,与其待在南夏每日担惊受怕,不如远离纷扰,做个逍遥神仙,更何况我钟情于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有这等机会,我又岂会放过?”
“你……”卿言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半天才憋出一句,“我父皇是不会同意的。”
“小言儿,你这是在自欺欺人,强邻皇子主动入赘修好,你觉得你父皇会拒绝?他或许连聘礼都不要,还倒贴嫁妆。说不定此时,你父皇已在拟旨赐婚了。”蓝臻大笑,将卿言搂进怀里,又被她狠狠地推开。
“蓝臻,你,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你欺人太甚!入赘之事,我不同意。”卿言是真的怒了。
不想卿言对此事竟如此排斥,蓝臻和洛清都愣住了。
本以为一路走来,大家生死相随,多少是会些情意,却不曾想,这小妮子竟是个倔脾气。
洛清看着蓝臻呆坐着,想必心情定是十分复杂,他摸了摸怀里那块白玉,有些不舍,却终究看不得自己的兄弟如此落寂。
“公主,此前曾许了在下一个承诺,不知此时可否兑现?”
这时要求兑现承诺,卿言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是什么事,她不能说不,又不想说允,可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洛清掏出白玉坠子放在桌上:“希望长公主殿下能允了这场婚事,从此善待蓝臻,夫妻和……。”
“等等。”蓝臻似乎明白是怎么回事,赶紧夺过玉佩,打断洛清的话。
“你,放下。”洛清伸手去抢玉佩,被蓝臻躲过。
蓝臻将手里的玉佩左右端详了一会儿,似乎见卿言贴身佩戴过,于是举起玉佩晃了晃:“小言儿,既是许给洛清的承诺,我和他是生死兄弟,便替他开口了。”
卿言睨了他一眼。
蓝臻也不恼,继续说:“洛清多次救你,若非他医术高明,你早就一命呜呼了,所以这个承诺便是将我俩一同招赘入东宫,做你的驸马。”
什么?一个不够添乱,还要来俩?卿言顿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蓝臻,你胡说什么?”洛清大声斥责,“公主……”正准备更正蓝臻的话,又被他无情打断。
“我没胡说,洛清,你若是不喜欢她,何以为他做到这个地步?”蓝臻抓起洛清的双腕,厚重的绷带格外刺目,“金腹蟒是何等凶猛之物,稍有不慎便是连性命也要搭进去的,你为何会如此,还要自欺欺人吗?”
“长公主殿下,”蓝臻的神情突然严肃起来,“君子一诺千金,请允许我俩一同入赘东宫。”
这俩人,真真是要气死她。卿言一把夺过蓝臻手里的玉佩,咬牙切齿的开口:“好,你们这般欺负我,等你们入了东宫,看我怎么收拾你们。”说完,起身就往寝室去了。
刚走几步,觉得好像还少了点什么,回头对两人说:“饭菜送一份到我房里来,与你们置气,我犯不着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说完,气呼呼的走了。
蓝臻看了看手里空空如也,又望着洛清,洛清此时也未反应过来。
“她——这是答应了?”
“应该是吧。”
二人互望着,然后大笑起来。
自得了卿言的允诺,蓝臻是愈发殷勤了,俨然以驸马爷的身份自居,就差睡在卿言房里了。
而洛清反而越发害羞了,原本还会主动来给卿言治疗换药,现在却是坠儿催着,才红着脸来找卿言,换药的时候深怕与卿言有过多接触,弄的卿言也不知所措,心一横便说:
“洛清,你怎么说也是我的未婚夫婿,怎的碰我一下就想触到了洪水猛兽,你就不能学学蓝臻那泼皮?”
说完干脆自己把上衣一拉,露出整个肩膀,改良版的肚兜包裹着曲线,看得洛清更脸红了。
可医者自持,换药的手法依旧轻巧利落,最大限度的减轻了卿言的痛苦。
“换好了。”洛清看着卿言,给她拢好上衣,提着药箱准备出去,却被卿言拉住。
“你若不愿意,我可再许你一个承诺。”
洛清回看她,眼神中透出一抹柔光:“怎会不愿意,自那荷塘月色后,我便心生旖旎,本以为只能想想而已,现绮梦成真,我,我,甚是欢喜。”洛清一口气说完,红着脸出去了。
荷塘月色?!卿言想起第一次在花满楼遇见洛清时的情形。
好吧,善后的难度又加了一层。卿言躺倒在床上,心想着该如何向盛京的那二位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