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瑾尘下台后经过陈远庭时,只听到了一声冷哼。
对于陈远庭这样他早就见怪不怪了,并没有放在心上。
实在是幼稚可笑。
陈远庭见裴瑾尘没有搭理自己,更加恼恨了,他死死地盯着裴瑾尘的背影,嫉妒的滋味在心中蔓延。
“喂,五师兄,你干什么呢?怎么还不上台?”
白梨用手碰了碰陈远庭的肩膀,催促他上台。
陈远庭这才暂时放下心中的恼恨登台。
白梨看了看前台,又转向身后,看着裴瑾尘离去的方向,双手环胸靠在墙上,轻轻地叹了口气。
对于陈远庭和裴瑾尘的不对付,整个戏班子的人都心里有数。
在他们看来,只要不影响戏班子的发展,不犯原则性的错误就行了。
只是…这五师兄怎么对六师兄的意见越来越大了?
白梨想不通。
陈远庭也是老班主的徒弟,排行第五,而白梨是老班主的独女,最小,仍在学习中,她是唱中生的。
对于陈远庭和裴瑾尘的矛盾由来,白梨说不清楚。只是慢慢地就有了。
而且是陈远庭单方面地跟裴瑾尘过不去,裴瑾尘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这些白梨不想吐槽。
只能寄希望于自家五师兄未来不要犯事。
白梨感慨完,才想起自己是有事情要通知裴瑾尘的。
她整了整衣裙,连忙赶到后台的化妆间,走进了独属于裴瑾尘的化妆间。
“六师兄。”
此时此刻,裴瑾尘已经脱去了行头,换上了一身浅云色长衫,并且正要去卸妆。
裴瑾尘看到了白梨,悠悠地问:“小师妹,何事?”
白梨:“六师兄应该知晓徐城近日发生的事吧?”
裴瑾尘:“知晓如何,不知晓又如何?”
白梨:“前些日子孙督军的军队无故撤离了徐城,而王道尹他们要向皖区的陆少帅献出徐城。
整个徐城顿时变得人心惶惶起来。毕竟这陆少帅虽是女子但英雄志气不减,只是行事过于狠辣果决了一些。”
裴瑾尘安静地听着,待白梨说到这停下的时候,他转头看向白梨问:
“所以呢?小师妹是要告诉我什么?不用在卖关子了。”
白梨见被戳破,也没有特别尴尬,她摸了摸鼻子笑道:“我爹说明日王道尹他们会来景园听戏,指定曲目是《贵妃醉酒》,不出意外的话,陆少帅…也会来。”
裴瑾尘淡淡点头:“嗯。”
“所以,明日六师兄你要好好发挥。”
裴瑾尘:“嗯。”
虽然得到裴瑾尘的答案后,心中的石头已经落地,但她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危机感。
她不知道这股危机感是从何而来,只知道奋力做好自己的事。
“哈哈,小尘,”
老班主白宏笑着走进了这里,在裴瑾尘的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下,他看了看白梨,
“小梨。”
裴瑾尘:“师父。”
白梨:“爹。”
白梨看到白宏过来有些意外,但想了想又没有那么意外了。
明日的演出很重要,很重要。
重要到她爹不仅让她跟六师兄说,还要亲力亲为。
只是那陆少帅真的就值得他们这么大动干戈吗?
在白宏叮嘱裴瑾尘一些相关事宜的时候,白梨坐不住了,脑袋中的思绪放空放空,一时之间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陆少帅是贵人,是徐城现在的实际接管者,重视很有必要。
不说他们戏班子,整个徐城若是有陆少帅的到来,重视那也是应该的。
…
原先陆少帅以男儿身份都能在军队中游刃有余,走到少帅的位置,成为皖区军队的继承人。
虽然后面女子身份暴露,但也很得各大军阀的赞赏,军队的人更是心服口服。
若是我也能像陆少帅一样骑马奔腾,纵横沙场那该多好啊!
白梨不禁想到了自己在战场上大杀四方,将那些列强们打得落花流水的样子,一时之间竟笑出了声。
白宏正叮嘱着,见自家闺女这样,默默别开了眼。
简直是没眼看。
“小梨,知道我讲了什么吗?”白宏问。
白梨迅速收回出走的思绪,条件反射般应了一声:“知道!”
白宏自是知道自家闺女什么德性,“那你来重复一遍。”
白梨:“…”
见自家爹脸色黑了几分,白梨小心翼翼地开口了:
“自然是明日好好表现,万不可得罪王道尹他们这些贵人,尤其是陆少帅。”
“嗯。”
白宏面色稍霁,他点了点头,又看了看裴瑾尘,起身将手背于身后,
“小梨,跟我去将这些事通知给大家伙。”
“哎!”
白梨看到自家老爹的眼神,应了声提步跟上前去:“好的,爹。”
对于自家闺女这殷勤的模样,白宏简直没眼看,他扶了扶额,再次关心了一下裴瑾尘。
想着不能耽搁了裴瑾尘回家的时间,便离开了他的化妆间。
白梨也离开了。
顿时,整个房间中只剩下了裴瑾尘一个人。
他看了看镜子里自己,扯唇笑了笑,镜子里映照着男人清俊柔美的面庞,像天上的谪仙人,他却觉得丑陋至极。
裴瑾尘自嘲一笑,手指微弯,不禁唱道:
“我本飘零人,身如浮萍不由己~”
裴瑾尘不是徐城人,他是京州人士。
但自从他跟着白老班主离开京州,走南闯北后他就没有再回去过了。
即使是他现在的身家能让他回去像戏班子的其余人一样探个亲,他也是不愿的。
别看他现在风光,这些年来积攒的财富已经够他后半辈子安乐无忧了。
可是他的身份,说到底是卑贱的。
不过再卑贱,也有她那样吗?
呵!
裴瑾尘一时之间想到了那个人,那个他曾经最敬重但现如今不愿提不敢想也最厌恶的人。
…
他不禁看向了窗外,雪白的梨花纷纷扬扬,恣意飞舞,心情姑且收拾好。
他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钟表,敛了敛眸,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走了出去。
只听到外面嘈杂一片,公共区域的化妆间内,这些伶人们都在叽叽喳喳地讨论着。
他们看到了裴瑾尘出来,停住了交谈声,纷纷问好。
“裴老板。”
“裴老板好!”
裴瑾尘神色淡然,微微点头致意。
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像咱们裴老板身为咱们戏班子的台柱子,生的一副好皮囊,人比花娇,声如黄鹂,似天仙儿一般,也不知最后会便宜谁家姑娘?”
听到这人的这番打趣之话,其余人只是觉得这话看似夸奖打趣,但放在这里明显不合时宜。
这些人面面相觑,没有说话,也没有附和。
只是跟那人关系很好的伶人撞了撞那人,小声地提醒道:
“于兄,慎言。”
被称为于兄的那人微微挑了挑眉,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但见裴瑾尘没有任何反应,便大胆了起来,继续调笑道:
“像我们这些人啊,在这乱世之中,要想安身立命,普通的平民百姓自是看不上,那只好找个靠山,抓住贵人们的心。”
他伸出手指,细细瞧了瞧接着道:
“我们的裴老板可是整个徐城的大红人,整个徐城,不说少爷小姐们,就连那些老爷和夫人们都想得到裴老板的一个垂怜呢。
可裴老板那是一个瞧不上,莫非是在等明日…”
明日景园将会迎来徐城的贵人中的贵人包场,大家都心知肚明。
眼见气氛逐渐冷凝,还未等于渺说完,他就被其余人打断了。
“于老板,少说几句。”
“裴老板,莫放在心上,莫放在心上。”
于渺被众人打断了话,也不气恼,他满眼无辜,摊了摊手:
“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像陆少帅这样有权有势的人,不应该把握住吗?”
见这些人被自己说的哑口无言,于渺心中涌现出了满满的喜悦。
他似想到了什么,轻轻摇头叹了口气:
“若不是王三少如此看重我,我也想和陆少帅春风一度…”
众人:…哟嚯,于老板这么勇的吗?
还是先前提醒于渺的那人率先戳破了于渺的幻想:
“陆少帅那般的人物,于兄你也敢想?
姑且不说陆少帅会不会一枪崩了你。
难道于兄就不怕王三少知道后怪罪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