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似火，细风如纱。
连成片的简陋茅屋，一眼看不到尽头。
阡陌之间人影绰绰，不时有火光闪过。
木材和食物的香气随着微风弥漫着整个山谷。
面黄长须的中年人坐在山坡上。俯视着下方的部落，眉头微蹙。
“喂，你不是打败神农氏了吗？怎么还苦着张脸？”
九凤趴在山头，如同烈焰染红半座山。将八颗头颅埋在翅膀下面。仅余下一颗，垂到中年人的身侧。
“不是打败，是融合。我们曾是敌人，但有着共同的理念。”
中年人下意识地去摸九凤。只是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人族太弱小了。在野兽和异族面前，没有挣扎之力。”
“你不弱啊。就算放到巫族也是高手了。”，九凤主动把头凑到中年男人的身侧，轻轻蹭了蹭：“而且，巫族会庇护你们。”
语气中充满了信任和亲昵。
中年人的眼底闪过一抹挣扎：“九凤，你是巫族的族长。能不能下一道命令，别让巫族吃人了。”
九凤没发现他的异样，心不在焉地说道：“好多族人是食肉的。如今狩猎越来越难了，只好把目标放在人族身上。既然你开口求我，那我向你保证。只要你还活着，巫族就不会以人为食。哪怕有一天你不在了，巫族也只吃四十岁以上的人族。”
在它看来，这是一种示好。
毕竟中年人死后就和这个世界无关了。而且四十岁以上的人族体力下滑。与其成为累赘，还不如给巫族当口粮。
这对双方都是好事。
九凤见中年人迟迟不接话，还以为他被感动到了。眉眼之间露出得意之色：“夸父族的公主是个早产儿。体型比人族大不了多少。不如撮合两族通婚吧。这是前所未有的喜事。以后两族就更亲了。”
中年人回过神来，随口应付道：“嗯？好！”
九凤甩了甩头，让头顶的彩翎更加蓬松一些。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满：“喂，你今天怎么心不在焉的？”
中年人没有否认。轻叹了一口气：“我啊……为人族的弱小感到悲哀。”
九凤听后哈哈大笑：“不是有巫族吗？听说夸父族搞到一块神铁。回头给你打一把武器壮胆。”
“真的？”
“那还有假？我可是巫族的族长。要不你先给武器起个名字。”
“嗯……轩辕剑！”
“呸！你可真自恋。”
“哈哈哈哈……”
初代人皇的虚影出现，过往的一幕幕在九凤面前飞速闪过。
那时它年轻气盛，那时它意气风发，那时它轻信于人……
胸前的剑伤早已痊愈。
看到虚影，又隐隐作痛起来。
如果世间有超越生死的恨，就是亲近之人的背叛！
“多宝！截教的没落和人族脱不了干系。你当真拦我？”
九凤是疑问的语气，可身上的杀气却压都压不住。
一众巫族更是蠢蠢欲动。要将拦路的截教众人一同斩杀。
“嗤！”
多宝道人微微偏头，避开逸散而来的轩辕剑气。笑意不减道：“我护的不是人族。而是整个世界。巫族冲阵，势必和另一边的神族接触。巫神二族的关系，不用老夫强调吧？初代人皇都死了近千年，你又何必抓着仇恨不放呢？”
几句话的工夫，虞舜再次被石夷拍进地底。
爬出来时，浑身浴血。
就连背后的虚影都摇晃了几下。
不过石夷的大腿和肩头也留下两道剑伤。
金血把华丽的长袍染得更加璀璨。
“弑神！弑神！弑神！”
人族将士见状，纷纷发出呐喊。没有人为虞舜的负伤而气馁，士气愈发高涨。
可这些声音在巫族听来就无比刺耳了。
当年那批人族喊的便是“弑巫”。
场面何其相似！
偏偏这种时候，禹带领众人走到多宝道人身前。
对多宝道人躬身行礼，而后转向巫族的方向。朗声叫道：“惠迪吉，从逆凶，惟影响！”
这话很拗口。九凤没听懂其中的意思。
倒是有一个淳厚儒雅的声音悠悠响起：“意思是顺应天道者昌，倒行逆施者亡。巫族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在天地浩劫时扰乱世间，是自取灭亡的行径。”
说话之人是个白袍长须的干瘦老人。
身上没有修为。
可他吐出的每一个字都仿佛蕴含着大道至理，令人心生敬仰。
老者身后跟着七道人影。
有樵夫，有猎户，有渔民，有书生，也有农夫。
个个气度超然。
九凤的滔天怒意在听到老者的声音后，竟然平静了几分：“人教？不是被阐教架空毁灭了吗？你们也来凑热闹？”
老者抱拳拱手。
态度彬彬有礼，语气不急不缓：“以人立教，薪火相传。有人的地方就有人教。哪来的毁灭一说？”
当年太上老君创立人教。随手就把教主之位传给女娲。
结果没过几年，女娲因补天而成圣，化为一道天地规则。
事发突然，连继任教主都没选出来。
人教没有修行功法，也没有强大的战力。
两个后台都不理俗事。
在三教之争的初期就以完败告终。
不但被剥夺了话语权，而且不受气运眷顾。
可正如老者所说，人类要生存，知识要延续，社会要发展。
这些都离不开人教的传承。
时光荏苒。
截教支持的妖庭已经灭亡，阐教支持的天庭也卷入纷争。人教反倒润物无声地把知识传承下去了。
潜移默化地提升着影响力。
“既然如此，你们就一起灭亡吧！”
九凤逐渐冷静下来，可耐心也已经耗尽。发出一声尖唳：“杀光他们！”
尚未动手，上空又有六道身影凭空浮现出来。
“到底是未开化的蛮族。只会拿弱者出气。你不是被轩辕砍伤的吗？既然轩辕不在，我这个做师父的便陪你玩玩。”
说话之人一身紫袍。手托翻天印，身负诛仙剑。
正是轩辕黄帝的师父——广成子。
和他同来的还有赤精子、玉鼎真人、太乙真人、黄龙真人和慈航道人。
全是威名赫赫的杀神。
九凤心底微惊，可随即大笑起来：“哟，阐教的十二金仙，一下子来了六位！巫族的面子够大的。怎么？你们三家不先打一场？”
广成子用余光偷瞥了一眼多宝道人。佯装没听出九凤话里的讥讽。
三教的教主是师兄弟，所以最初的三教之争只是文斗。
后来在一场夺宝中，广成子失手打死火灵圣母，引起多宝道人震怒。这才演变成不死不休的武斗。
广成子倒是不怕多宝道人。
论起辈分，他还要称多宝道人一声师兄。可毕竟打死了人家徒弟。心怀愧疚。
其实他早就到了。见多宝道人露面，硬是躲在虚空中没敢露头。
“哼！”
多宝道人既护短又记仇。
见广成子露面，拳头捏得“嘎嘣”作响。说话也阴阳怪气起来：“什么师父教出什么徒弟。既然是某人师门惹出的麻烦，就该早点站出来。让别人擦屁股算怎么回事？”
一旁的金灵圣母悠悠叹了口气，低声提醒道：“师兄，过往的恩怨先放一下。眼下不是讨说法的时候。”
多宝道人一阵吹胡子瞪眼。仙道强者的气质荡然无存。
要不是当前环境太过复杂，他还真想和广成子较量一番。
可很快，他脸上的皱纹又舒展开来。对金灵圣母说道：“快看，你的好师侄来了！”
“师侄？”
金灵圣母露出迷茫之色。自从火灵圣母死后，多宝道人就绝了收徒的念头。
难道这些年发生了什么奇事？
神念顺着多宝道人指的方向扫去，就见一道巨大的黑影蜿蜒而来。
吞天蜈蚣迅疾如风。背上站着几十道人影。
这些人成分复杂。
有人族，有妖族，有神族，有人巫混血。甚至还有精灵。
站在最前方的妖族少女似有感应，遥望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