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在场都是自家人,闵太后也没有避着谁的意思,对两个儿子说道:“我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泼皮老太太,不管人婆家怎么想非要把女儿孙女们都放在自己身边不可,若是她们过得好我一句话都不会多说。但你们看看你们妹妹过得是什么日子,有她这例子在我又如何能放心其他女孩儿们远嫁,嘉善的婚事那也是你们父皇千挑万选出来的,你们要是觉得自己个眼光能比他好就只管去选就是。”
在女儿的糟心婚事上,闵太后对两个儿子的怨念远不及她对先帝的不满,冤有头债有主,要不是先帝非要给嘉善长公主选个外地驸马,再把女儿封地放到驸马家的地盘上,要是谢昀在京城待着也没胆子闹出这些事,先帝是罪魁祸首,德元帝和吴王顶多算“推波助澜”。
德元帝和吴王自然不敢说能比老爹更行的,实际上他们也的确不敢保证,这会德元帝已经嫁了两个女儿,擎渊那还不知道,端仪这儿却眼看已经出了问题,而吴王只有芷瑶一个女儿出嫁,这桩婚事一开始就是多方妥协的结果,吴王虽然看傅慈这女婿还算顺眼,但他顺眼不代表女儿芷瑶满意,这段时间……哎……不说也罢,解决有本难念经。
闵太后关心完女儿又来关心起孙辈,自从二皇子的两位侧妃进门之后,众人已经习惯了宋娴妃对这两位侧儿媳的重视与喜爱,但德元帝、闵太后等其余人等却从不曾逾矩对这两位侧妃并未表现出任何热络,闵太后这是首次对李执渊的两位侧妃表示起关心来。
闵太后关切地对李执渊说道:“那李氏和薛氏在王府可还住得惯?她们俩说起来也进门有大半年了吧?身体可好?等哪天你带她们来我这儿,我叫刘太医给她们俩诊诊脉瞧一瞧,年轻人也得懂得保养否则多有对子嗣不利的,刘太医最是擅长妇科,先时林嫔和楚美人都是他给诊的脉。”
她说话间看向林嫔,林嫔亦是笑着称赞:“刘太医医术精妙,臣妾第一胎就坐的极稳,小五也健壮,太后娘娘的话再不会有错的。”
李执渊一时哭笑不得,他心知闵太后这是急着要抱重孙,他心中无奈万分,只得敷衍点头。这人都说一个人越缺什么便越想什么,李执渊的人生最遗憾的莫过于两个字一为“长”,二为“嫡”,他并不想自己的儿子再重复这样的缺憾,故而在王妃进门生子之前,他并不是很想两位侧妃生下身份尴尬的孩子。
李执渊对闵太后说道:“她们什么身份哪里能随便到皇祖母这儿来,待日后孙儿迎了王妃进门,自有王妃到祖母跟前伺候孝顺。”
这话再规矩不过,没得挑错的地方,闵太后叹一声气一时语塞,只得道:“是这个理,刘家姑娘小时候我便见过的,再好不过的姑娘,我就只等着你们大婚了。”她难得想关心关心李芷瑶这孙子,没想到人家不领情,她也不再说什么了。
德元帝却是毫无顾忌说道:“哈哈哈!臭小子,没见你皇祖母这是为你着急的吗?!王妃是王妃,侧妃是侧妃,她们就进了门都是给你传宗接代的,李氏和薛氏进门没有大半年也有四五个月了,一点好消息也没有还不让太医看看,朕什么时候能抱上孙子?你皇祖母可急着抱重孙的。”
德元帝对于宋爱安抚对两位侧儿媳过于上心的表现是一万个看不上也不赞同的,毕竟刘氏姑娘才是他钦点的王妃,但对于让她们给李执渊生孩子却是很欢迎的,想想他这个年纪朝中大臣抱上孙子外孙的不在少数,他却是连第三代的影子都没见到,不光闵太后急,他也是很着急的。
德元帝对于皇室第三代,自己孙辈那是相当期盼的,小儿子虽玉雪可爱但孙子也是万不能少的。但长子就不必说了,先是未婚妻死了一个又一个,好不容易找着个命硬的媳妇,刚大婚又是破事一堆,估计他俩现在都没心情生孩子的;大女儿的驸马邵修被他给支到西北守边关去了,两人正分居,也不必说;再说擎渊,那病弱的身体能好好活着他就谢天谢地了,他都不敢想让她生孩子的事儿,况且听闻那驸马容临涯也是个病秧子,德元帝对他俩完全不抱希望,故此德元帝目前将所有希望都放在了次子李执渊身上。
“是,儿臣得空就带她俩来给皇祖母请安。”德元帝都已经发了话,李执渊自然不好反对的。
“芷瑶也是。”关心完孙子闵太后又开始念叨孙女,直把芷瑶念得不耐烦:“皇祖母您可真是……再这样我以后都不敢再来了,成日的给我瞧什么大夫,没病都给闹出病来了。”芷瑶也是无奈,她嫁进傅家也没多少时日,付家人自然不敢催她的肚子,偏娘家人闵太后急的跟什么似的,每回到慈恩宫都先给她诊脉,然后估计是被婆婆给影响的,她嫡母吴王妃也开始着急起来,每回见到她都要念叨几句才行,只把芷瑶烦的不行。
孩子什么的……真一时半刻急不来,她和傅慈现在……
“臭丫头,真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的,你和擎渊那丫头一样就知道气我,你就不能好好学学你端仪皇姐。”闵太后拿芷瑶这孙女没办法又气又笑。
正提到端仪公主,端仪公主其实也不是个多省事的,她安静了大半天这会儿突然起身对德元帝说道:“父皇,儿臣这几日读经似有所感,但灵光一现又转瞬即逝,未能参悟,儿臣想去灵云寺中清修些时日。”
德元帝对于长女的请求下意识的就想要应下,李端仪修佛、修道在他们家也是出了名的,从小时候就开始的,就是他看来也是很有些天赋水平的,以前她也去过寺庙里、道观里待过,这回又想去也并不足为奇。
但这回还未等德元帝发话,一旁的谨贵妃却是立马抢在他之前皱眉不悦道:“怎么又要去?这算起来你在家中住的日子都没有在庙里时间多,你想修佛论道在家里念念经便也罢了,别成日的往那寺庙里跑了,叫人家看着像什么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真要成姑子、方士了。”
谨贵妃前些日子被端仪公主给气的闹了一场病,这会儿刚好了没多久,又听她说起这个,简直愁坏人。她对于女儿成日里神神叨叨世外仙人的做派已经放弃了的,但总归还是能拦住便拦住,不想要她越演越烈的,别到时候真看破红尘出了家,那她真是要给活活气死不可。
“父皇……”端仪公主压根不管亲娘说什么,只看向父亲德元帝。
德元帝一时为难,谨贵妃的话虽不中听但她的担忧却不无道理,他正犹豫之间,还是吴王这做叔叔的说道:“这灵云寺的方丈,我倒是见过一回,的确是佛法高深,端仪要是想听他讲经,不若在家修个佛堂,想听时差人将他请到公主府中,岂不不方便,也省得你大动干戈地住到灵云寺中去。”
“正是,好主意,公主府那么些个地方空着,设个小佛堂再方便不过来了,银子也不必叫你出,皇祖母给你修,哈哈哈……”闵太后立马附和,德元帝亦是点头。
于是,不久之后,空空落落的端仪公主府修起了一座幽静典雅的小佛堂,端仪公主请了佛像,供了菩萨,也常请和尚来讲经,灵云寺的方丈名声大有时候请不来,他的徒弟们倒是随叫随到的,一时间倒给公主府添了几分热闹。
京城里的姐姐在修佛念经,在江南擎渊正准备到金陵的皇家行宫去见见妹妹瑞宁,但不巧途中却是遇上了一桩骇人听闻的惨案。
金陵城郊小县,靠近皇家行宫的山美水美之地,一富庶的地主员外郎家一夜之间被人下毒,全家上下几十口人在睡梦中归西了大半,侥幸活下来的人亦是病的病,昏的昏。擎渊一行人正遇上县衙的人在排查可疑嫌犯,擎渊倒不是派头大不愿意配合只不过她这一行人中有个身份不宜曝光之人,正是稻香之前从济州带来的那位单忻。
事发突然,擎渊未来得及将他支开,她想了想对稻香说道:“他长得清秀文气,不若日给他上些脂粉再让他换上丫头们的衣服,到我身边来伺候。”以擎渊的身份,哪怕是她的贴身侍女,等闲是没人真的敢细致查验的。
“你身边的都是女孩子,他跟着多有不便,不如让他跟着我吧。”容临涯出言反对,开什么玩笑他再怎么大方也不会让一个正常的男人当自己老婆的贴身丫鬟的,甚至他连擎渊身边跟着内侍都不喜欢,好在擎渊身边的内侍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公公,擎渊私下作风豪迈,热起来青天白日能脱得只剩件里衣,就是这会儿天气略有点热她在马车里便已经脱了外敞,这种样子怎么好让别的男人看到。
容临涯在这上面很有些小心眼,他不得不防,依他看擎渊对人很有些不拘一格的样子,而且不是做做表面功夫的那种,她是从心而发的不在乎人的出身、地位,所以她能看上他这样的落魄公子,也能对单忻这种人倍加欣赏,甚至某种意义上比起他们这些惯常于纸上谈兵的人,单忻这种有着丰富实战经验的人擎渊会更加重视,容临涯很清楚百废待兴的琼州需要正是这样的实干派,擎渊身边更是需要。
再说些不着调的,擎渊很有些好色贪人漂亮的毛病,对着容临涯表现出来这一面时他会觉得可爱,但对着别的男人则是不同了,单忻形容清秀是能打扮成女孩子也不违和的那一种俊男子。
“倒也是,还是你想的细致,那就这么办吧,既如此,那就让银灵到我这边来吧,就和持湖、怀绿住一块吧,也省得她不自在,她在我这还能和持湖、怀绿她们一起作伴也省得她无聊。”擎渊完全不做他想,一心只有对小丫头银灵的关切之情。
容临涯不禁笑道:“殿下对银灵这丫头这份心,真是……任谁瞧了的都得羡慕,殿下您对这么一个小丫头都能如此心疼怜爱,不知对等会儿咱们要见的您的亲妹妹瑞宁公主是何等关爱?”
在容临涯看来擎渊似乎对比她年纪小的女孩子格外照顾,格外偏爱,擎渊的姐妹们之前他只见过端仪公主,这位瑞宁公主很有些神秘,并不常在外人跟前露面,据说一年中大半时间都住在江南行宫,他不由得有些好奇两人之间的关系。
擎渊听这话露出茫然的表情:“你说瑞宁?其实我同她真是不大熟。”擎渊对于李瑞宁的印象总是模模糊糊的,不论在什么场合她仿佛都像是隐形人一样,虽说是姐妹,但她同李瑞宁这十几年来好像也没说过几句话,彼此之间只能用陌生来形容。
容临涯一时无语,什么叫做不大熟啊?他本以为擎渊是喜欢当姐姐的感觉,故而才会格外关照银灵,因为在他看来银灵就很有小女孩和家中小妹的感觉,活泼灵动又不失天真烂漫,所以完全不是,是吗?你就是单纯的喜欢银灵这人是吗?
容临涯问道:“既如此殿下为何特意要去金陵看一看?”若非要去行宫,原本按照他们的路线他们完全可以不在金陵停留,直接南下。
擎渊狡黠一笑说道:“金陵是个风水宝地啊,人杰地灵啊,既是吴王的封地又是宋氏的老家,咱们到都到了怎能不去看看。李惜渊和李瑞宁每年都会来这行宫住上一段时间,那可是亲外孙、外孙女,宋家人不可能不去关心一二,这兄妹俩与外祖家定是交往甚密,我对这位扬名大周的宋山长神往许久,这会拖妹妹的福正好能见上一见,驸马不想见见吗周大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