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去给士兵们打饭啊?”
“昂。”
木淮毓淡然应声。
阿图修扶额,哑然半晌。
白发军官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
“我以为你应该看得出来,我当初是在开玩笑。”
木淮毓摇头:“不是,我以为您是认真的。”
“……”
“……”
他俩面面相觑,皆是失笑。
阿图修摆手道:“算了,你决定好了的话,那就去吧。”
说罢,他把光屏转了个方向,点着上面的字说:“你的临时身份证明弄好了,先将就着用吧。”
“哦,还有证件照,你记得上传。”
木淮毓盯着屏幕,尴尬挠脸:
“谢谢长官,但是您好像忘了,我……”
阿图修了然接话:“你不识字,没事,学。”
可恶,这种羞耻感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摆脱!
木淮毓深吸口气,隐忍道:“好的,已经在学了。”
军官抬眼看着他,眼神颇为怜爱,语气跟哄虫崽似的:“嗯嗯,加油,你可以的。”
青年低垂着头,毛茸茸的发顶正对着阿图修。
阿图修看了看自己没戴手套的手,犹豫一瞬,还是克制住了摸上去的欲望。
算了,待会儿还得去洗手,有点麻烦。
木淮毓没看见他抬起手又落下的动作,掏出光脑对着光屏扫了一下,识别出文档后让系统念给他听。
没听出什么大问题,就是在性别那一栏……
木淮毓疑心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或者是系统出了问题。
不然他怎么会听到“不明”两个字?
继上次体检过后,木淮毓虽然没被检查出到底是雄虫还是雌虫,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十分坚定地认为自己一定是雄的。
不然他底下长那玩意儿干什么?增加一点体重吗?
阿图修看着青年有些纠结的脸,适时地贴心问道:“是有什么问题吗?你想改哪个地方?”
木淮毓囧着脸,直白道:“上将,我那个性别……可以改一下吗?写个不明上去,感觉好奇怪……”
白发军官眨巴眨巴眼睛,纤长的眼睫扑扇几下,紫眸里盛入光屏的蓝光,透出清浅的晶石色泽。
他讶然道:“哎呀,忘记先问你一声了,抱歉抱歉。”
“那你希望自己是什么性别呢?”
木淮毓乍一听,感觉这问题有些许奇怪,但又想不出是哪里不对劲,一时没能回答。
阿图修见状,轻轻叹了口气。
他垂下眼,漫不经心地想:
不雄不雌,听着像怪物。
可这小崽子看起来并不觉得难过,甚至不排斥这种别虫提起话题。
一般虫要是遇到他这种情况,即便已经习惯了自己这副躯体,可被别虫知道自己秘密后的第一反应,应该会觉得有些难堪吧?
但木淮毓根本没表现出任何的负面情绪,他此时的纠结看起来就像是单纯在苦恼,却没有幽怨和嫉恨——
怨上天待他不平,怨父虫不给他一具好身体,嫉恨他虫的健康健全。
太奇怪了。
阿图修手指无意识点着光屏边缘。
他的视线再次扫过木淮毓的脸。
年轻俊美,眉目间带着锐气和一点未经风浪的单纯。
阿图修忽然想到了一点。
或许,这小崽子压根就没搞清楚自己所处的境地。
在这遍地雌虫的军区,他为什么不第一时间选择对自己有利的性别?
形单影只还背景不明的雄虫阁下,最适合被军雌们玩弄了。
在这连雌虫都不一定安全的军区,小崽子是疯了才要把自己当雄虫吧?
阿图修在木淮毓安静不语的这几秒里想了许多。
最后,他有些讽刺地想:
除非“木鱼”是真的蠢,不仅蠢还疯了,才作死要把自己当雄虫。
白发军官唇边缓缓勾出抹笑,他白到几乎透光的眼睫温柔一垂,细声问:
“小木鱼,很难决定吗?”
木淮毓被这声“小木鱼”给肉麻得浑身一震,微微卷曲的头毛都要支棱起来。
他压着嘴角,有些不高兴:
“我年纪不小,请不要这样叫我。”
阿图修脾气好好地哦了一声。
木淮毓搓了下手臂,目光凝在光屏上。
他语气坚定:“其实,也没什么好考虑的了。”
阿图修微笑:“嗯呢。”
木淮毓握拳:“我这样的,一看就是雄虫,那我肯定要把性别定成雄的了!”
“……?”
白发军官的笑容瞬间僵住。
他难得没做好表情管理,面上的错愕毫不作伪。
阿图修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找回声音的:
“……你,雄虫?”
木淮毓坚定点头。
他奇怪地看了眼面色恍惚的长官:“那不然呢?”
居然如此理直气壮。
阿图修怔怔无言。
完蛋,好像一语成谶了。
这小崽子真是个蠢的。
他维持不住那副温柔假面,脸色稍沉:
“你确定吗?不再考虑考虑?”
木淮毓蹙眉:“这有什么好考虑的?难道军区里的这些士兵不都是雄的?”
阿图修再次惊愕。
他慢声道:“谁告诉你,我们是雄虫的?”
木淮毓歪头:“不是吗?我看得出来啊,不需要别的虫子告诉我。”
白发军官默然,抬手捂脸。
木淮毓伸脚去碰了碰椅子腿,“上将?不是您刚才问我希望自己是什么性别的吗?”
“我身体条件就这样,当不了雌虫的。”
不,你这身体条件,当雄虫更危险。
阿图修双眼无神,在心里无声反驳。
果然活得久就见识多啊。
看看,他居然遇见了一只疑似患有性别认知障碍的虫。
几乎不会有虫子患上这种心理疾病,如今居然真叫他碰见了。
阿图修忍不住怀疑,木淮毓是不是真的虫子。
怎么会呆到军雌性别都能搞错的。
心里难得生出无力感。
阿图修抹了下脸,强撑着笑脸。
他温声细语地问:
“木鱼,你为什么觉得我们是雄虫?”
木淮毓又不傻,自然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迟疑道:“你们这体格,不太像雌虫啊……”
难道说是他判断标准有误?
是了,他现在又不在蓝星,而且蓝星也不乏身体健壮挺拔的女性,是他太过想当然了。
木淮毓抿唇,默默反思自己。
默认那些体格强壮高大的就是雄性,纤瘦娇小的才是雌性,他好像在无意识间就认为雌性应该弱于雄性……
这种想法,难道不算一种歧视吗?
想通了这个节点,木淮毓心里一震,涌上起些许愧疚和对自己的唾弃,心口闷得有些难受。
他以前自认对女性足够体贴有礼,会刻意在某些方面照顾女性。
但他好像很少认真思考过这种问题。
女性、雌性应该是怎样的,男性、雄性应该是怎样的。
他在随大众给女性群体和男性群体贴标签,到了这里,居然还下意识用同样的思维去看待这些士兵。
上将和士兵们,其实是雌虫。
而就是这些雌虫,守在边境,保家卫国。
他刚才还当着上将的面大咧咧说士兵们是雄虫……
怪不得上将表情不太好看。
他把他们性别认错了。
木淮毓有些无措,也有些委屈。
他来这才多久?他又不了解这里,不小心弄错了也不能怪他吧?
可是上将他们以为他也是虫子,而他却犯了这种常识性的错误。
完蛋了,他好像又暴露了。
“……对不起,我好像认错了。”
青年垂头,嗓音沉闷。
木淮毓脑子里乱成一团,嘴也扁着。
阿图修无声叹了口气。
军官突然把椅子朝前挪了一点。
他微微倾身,抬头对上木淮毓的双眼。
白发上将轻声道:“要说对不起的话,我也有份吧?”
“我是不是让你难受了?”
木淮毓一怔,有些茫然地掀起眼睫,和阿图修对上视线。
军官叹了口气:
“也是,没有虫带你,你自己长这么大,身体还不太好,有些常识的确不比其他虫清楚……”
阿图修心里生出了些许真切的怜惜。
他抿抿唇,语气不容置喙:
“或许,你需要做一次心理健康状况检测。”
——
小狗:?
ber,不能因为他说错话了就觉得他有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