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的病情恶化了。
温时和江池邑赶到医院的时候,人已经进了手术室。
扩散转移之后,老太太出现了剧烈的疼痛,强力的止疼药已经基本没有效果,只能进行腹腔神经破坏手术。
走到这一步,众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手术很顺利,老太太被推出手术室,温时只远远看了一眼,就离开了。
崔老帮他们收了装备送了回来,只是鱼箱里的鱼少了一条,不用想肯定是他又做了“空军”,把他们钓得鱼给顺走了一条。
很快就过年了。
年夜饭,江池邑也来了宋宅,他们又吃了一顿涮羊肉。
温靖云等会还得赶回温宅,自然少不了被宋颖挤兑,“你可得少吃点,小心别撑坏了。”
听得温时伏在桌子上嗤嗤的笑,被温靖云狠狠瞪了一眼。
吃过饭,温靖云离开,他们三个人就窝在沙发上看春晚,实在没啥意思,宋颖就提议看江池邑的电影。
温时举手同意,江池邑的意见被无情镇压,只能摇头。
好在他对自己作品还是有信心的,不至于如坐针毡,还不时给他们讲讲拍戏时候的趣事,把母女俩逗得笑个不停。
不知不觉就到了十二点,三人又跑出去放烟花,直到被冻得受不了才回房间,继续看电影。
回来没多久,温时就迷迷糊糊睡着了,第二天却是在自己床上醒过来的,床头柜上放着江池邑给他准备的红包。
她摸出手机,电话接通就不迫不及待道:“江老师,新年快乐!”
*
因为老太太情况不稳定,温时和江池邑出国的计划暂时搁置。
进入三月,寒气渐消的时候,温时又再次被大哥的一通电话叫到了医院。
踏入病房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宋颖比她早到,看她过来立刻冲她伸手,把她拉到身边。
因为没有痛觉,此时的老太太显得很平静,病痛折磨让她瘦得吓人,枯瘦的手正拉着温启明的手,做最后的交代。
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短,这一次或许就是她最后一次清醒过来。
她浑浊的眼睛,在众人身上扫过,又把手伸向了温靖云,紧紧抓着他的手,叫得却是他亲生父亲,温时大伯的名字。
素来情绪不外露的温靖云也有些哽咽,握着老太太手,不住点头。
看她越来越不清醒,医生走过去想给她带上呼吸器,却见她忽然抓住医生的袖子,气息有些微弱道:“医生啊,我还有一个孙女。”
她一说这话,三房的孙女立刻擦了下眼泪,想要去拉她的手。
所有人都下意识把温时给忽略了。
却听老太太断断续续道:“我还没有抱过她,医生,你把她抱来,让我抱抱。”
宋颖听得低泣一声,看向温时。
温时却有些木然,即使温启明拉了她一下,也没有上前。
如果这是老太太最后的遗憾,而她已经长大,无法弥补她的遗憾了。
凌晨两点,老太太在昏迷中离开了人世。
之后就是盛大的葬礼,用盛大形容一点都不为过,三天追悼会,进出灵堂的人几乎络绎不绝。
温时每天都很疲惫,可压根跟悲伤无关,完全是应付这些人累的。
葬礼当天,江池邑也过来了。
温时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跟他说两句话,一走进空荡的楼梯间,就听到了一阵压抑的男性哭声。
她从楼梯探头看下去,就看到了正抱着母亲痛哭的温启明。
温时当即有些愣住,被江池邑拉出楼梯间才逐渐回过神。
江池邑见她如此,就把她拉到走廊的椅子上,看她有些愣神,低声询问:“你还好吗?”
温时看向他,眼神渐渐有了焦距。
作为演员,她对人的各种情绪很熟悉,她听得出,温启明的哭声里有痛苦也有解脱,他抱着母亲的模样,就像是抓着一根救命稻草。
她看着江池邑,许久才道:“你说,被人恨着的人痛苦,恨着的人是不是也同样很痛苦?”
江池邑也给不了她答案,只是伸手把她揽进怀里,紧紧抱住。
葬礼后,温时以为父母很快就会复合。
可一个月后,宋颖和温启明却平静的离婚了。
两方律师在宋宅的客厅算了一天两人的财产,有商有量,就这么把财产分割好,第二天就去民政局拿了离婚证。
温时以为两人之间要彻底画上句号了,宋颖却在一天下午,对她道:“你爸约我喝茶,你可以去找小江玩,回来给你带蛋糕。”
她是彻底被两人给搞糊涂了。
“你说他们到底怎么想的?”温时抱着个狗狗抱枕坐在自己床上,问江池邑。
江池邑正在给她收拾行李,举着一件香槟色睡衣,眼神询问她带不带,在她点头之后,才边叠衣服边道:“离婚之后,也不是不能做朋友。或许这么多年,他们即使分开,彼此依旧是最重要的人。”
温时也明白这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非黑即白的。
她摇摇头,“哎呀不想了,反正我妈高兴就行。”
“出国的事,跟宋姨说过了吗?”江池邑也转移话题。
温时抓起个苹果咬了一口,“肯定说了,她还准备了礼物让我带给你母亲。”她顿了下,看着江池邑,“还有你父亲的。”
江池邑的手一顿,“帮我谢谢阿姨。”
“我们也会见你父亲吗?”温时立刻凑过去,问道。
说真的,她对他父亲真的很好奇。
江池邑笑了一下,语气却有些凉,“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当时温时还有些不明白什么意思,直到他们落地洛杉矶机场,一走出机场大厅,就被几个黑衣壮汉围住的时候,她才明白了江池邑的意思。
壮汉中有华国人,用中文对江池邑道:“少爷,先生请您和温小姐先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