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生在一个黑色的地方,四面的墙壁永远都黏黏糊糊,到处都是大人说话的声音,有些是尖叫,有些是尖锐的咒骂,红色的裂痕遍布整间屋子,看不清脸的人进进出出,然后是永远孜然一身的自己。
栗山寻这个名字真好,这是她有记忆以来听到的最动听的音节。从那个地方出来后,她还是一个人,不过,就算没有一点记忆,也没有任何常识,她本能的想要接触美好的东西。
虽然,她也不知道什么是美好的东西。
她好像去过很多地方,和很多人搭过话,可是收到的一直是曾经听到过的,难听的音节。过了好久好久,久到她已经学会了他们的语言,已经忘记了自己来自哪里,听到的各种故事变成了她的家庭背景,于是,她变成了有过去的人。
她见过最美的地方是那片花海,被称为春天的季节,流星从空中划过,萤火虫虫照亮片片花瓣,红色、粉色、黄色的花瓣在微弱的荧光中翻滚。
然后,冲天的火舌将每一片花瓣卷入,在炙热的温度中,娇嫩的花瓣卷曲变小,消失殆尽。
那是比日升日落更美丽的颜色,生命的毁灭,绽放炽烈的能量,她的脸被红光映照得红扑扑,然后,她被卷入其中。
睁开眼睛,她坐于一片焦土之上,周围没有一点声音,也没有曾经听过的尖叫,无边的孤寂将她吞没,于是她又开始行走。
直到走累了,在一个地方歇下,不自觉地想到那片花海,于是,她的异能力就是变出一片花海。
然后,她有了好听的名字,软软的衣服,一个又一个甜乎乎软绵绵的梦。
但是,她还是要和姐姐分开,坐到这个巨大的铁盒子里,前往那个她听过许多次的,令人向往的乐园。
“该走了,祝你校园生活轻松愉快,小寻。”
和白濑道别结束的女孩亲切地和小朋友做出了最后的告别。
“可是姐姐的生日我们还没一起庆祝过呢,学校可以晚一点再去吗?”栗山寻低声请求,“我想和姐姐过完第一个生日再走。”
女孩脸上依旧是柔和的表情,温和地注视小朋友的眼睛,柔声道:“可我们已经说好了,在今年去上学,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你只能一个人坐上火车去学校,或者跟一个陌生人作伴。”
栗山寻委屈的攥住衣角,眼中的晶莹似乎就要落下。
确实是早就说好的,她那时还很高兴实现了一个愿望,连带着吃到的冰淇凌都甜蜜了不少,但小孩子都很善变,她现在一点也不想上学,为什么不能让她呆在横滨,和姐姐在一起,直到最后都一起生活呢?
东川奈渺看着就要掉金豆豆的小朋友,心早就软成了一团,这还是栗山寻第一次哭,为分别而流的眼泪,格外苦涩,没想到她还是惹哭了小朋友。
“小寻,不要因为一时冲动做让自已后悔的事。你说过上学是你的梦想,我希望你可以毫无顾忌地实现它,要知道,很多时候,一次选择将会改变一个人的一生。”
“羊的成员大多数早慧,从未接受过教育对他们似乎没什么影响,即使他们开始就是一群孩子,也一起将组织变成了一个大家庭。但是,要知道,羊的所有人,没有一个不羡慕那些普通人家的孩子,按部就班的生活普通人会觉得厌烦,而对于我们这些被社会抛弃的孩子来说,那是非常珍贵的生活。”
“我希望你成为一个真正的普通人,彻底摆脱命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如果遇到了命中注定的那个人,也可以毫无顾忌地大胆的追寻自己的幸福。”
“去吧,时间快到了。”
随着女孩的话音落下,栗山寻一直蓄在眼睛里的泪水也在这个时候溢出,可是就算她流下了眼泪,东川奈渺也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只是温柔的让白濑牵着她的手,将她领进了铁盒子里。
火车开动的声音盖过了所有的思念,趴在窗户上的栗山寻,看着向她挥手的东川奈渺,恍惚间好像看到姐姐被不知名的东西控制在原地,而自己,却离她越来越远,独自奔向了更广阔的天地。
“别伤心,小寻,一年的时间也不是很长,粗略一看,也不过一瞬间的事。现在,你该考虑,到了目的地你准备吃什么午餐。”
……
送走了栗山寻,东川奈渺不可避免地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其实也没什么改变,不过是身边少了一个小小的身影,羊的基地里失去了白濑熬夜工作的场景。
这并不会对她的生活有什么大影响,她的生活依旧是写书、看书、和网友没事聊两句、画画、到各种地方看风景、和中也太宰交流感情,甚至她还可以少做一点饭,省下更多的时间来做手工装饰自己的小家。
嗯,她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可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
打起精神,像一只昂首挺胸地小麻雀的女孩脚步轻快,不紧不慢的走出火车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站了一小会儿,然后灿然一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于是,她走上前,轻轻挥了挥手。
“好久不见,青木先生最近过得还好吗?”
曾经一脸颓废、胡子拉碴的大叔摇身一变,变成了身穿名牌休闲装,面容和煦,微笑时好像在发光的阳光大叔,不得不说,变化非常大,如果不是这个人一脸痴笑地看着手里的晶子小姐的照片,有点脸盲靠衣服识人的东川奈渺还真认不出来。
看到女孩的青木志明有些意外,他刚从火车里出来,就遇到了新年时见到的特别的小女孩,太巧合了,简直就是命运的相遇。
今天横滨的夜晚迎来了粉紫色的夜空,穿着粉裙的春之精灵在这个夜晚降下来神秘的纯春之力,于是,路边不知道哪个人栽的花竞相开放。
栽了一下午花的东川奈渺和两个干了大部分活的男人深藏功与名。
“没必要这么费心吧,反正那个男人不可能成功。”
夏油杰看着月光下局促地走来走去的男人,眼中的不屑几乎就要溢出来,他和女孩费心思帮忙布置场地,受益的竟然是这个看着就没出息的男人,简直是奇耻大辱。
“看他这个样子,长相普普通通,年龄已经可以当人小姑娘的爸爸了,却还想着老牛吃嫩草,而且只是一个连异能力都不了解多少的普通人,那位与谢也小姐不可能看上他。”
青木志明手里拿着一束鲜花,鲜花里藏着一对精致的蝴蝶发饰,听说,是他学习了几个月的手工自己制作的木头机关,按下隐藏的按钮蝴蝶就可以真正飞起来的那种,木制的蝴蝶外面被刷上了金粉,即便是在月光下,也在闪烁着幽幽的金光。
他对待这次告白极认真,不过作为观众的两个人已经提前知道了结果。
的确,他们两个人不可能在一起。
东川奈渺非常认可这一点,晶子小姐那么优秀的人,很难想象什么样的人配的上她,蝴蝶独美不好吗?
如果强行给蝴蝶寻找另一半反而会破坏了这份美感。
只是,那样偏执的爱意,东川奈渺改变不了他,就好像小鹿没办法说服鱼儿上岸玩耍一样。
唯有疏导它,解开这个人的心结,他才能从偏执的爱中解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