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八家宴前,京城洋洋洒洒下了一天的小雪,整片天地只剩银白。
郑丝萝嫌外头寒气重,她生完孩子没几个月,实在不想出去挨冻,便告了假,衍庆帝正因为周贵人的事心疼她,便随她了。
她在蒹葭宫用午膳时,也问御膳房要了六个羊肉锅子,嬷嬷春雨晴蕊芳兰三江陪她一同也过个节气,吃个暖和。
吃饱喝足后,身上热气腾腾,舒服的郑丝萝飘飘欲仙。
春雨:“娘娘,不好了,方才冬至家宴上,归善郡主带的猫把芙淑媛的脸给抓伤了,如今太医齐聚朝阳宫,陛下发了好大的火!”
“什么?!”
忽闻噩耗,郑丝萝柳眉倒竖,噌的一下坐起来,眼底冒起一层火气,女子面容多么重要,被抓了那还了得!
阿妩容色倾国倾城,真要留了疤,那跟天塌了有什么区别!
心头憋着火,一路上郑丝萝脚步生风,气势汹汹,半点也没觉得冷。
不消半刻郑丝萝一行就到了朝阳宫,踏进去,第一眼便见到诺大的殿前正跪了一个瘦弱纤细的小姑娘,身上已被落雪覆盖一大半,低垂头颅,隐约可见小巧玲珑的下巴。
晴蕊:“娘娘,她便是归善郡主。”
郑丝萝眉头拧了起来,看着倒是个乖巧柔弱的,没想到还敢纵兽抓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只看了两眼,郑丝萝就移开目光,当务之急还是要去看阿妩,此女在这里又不会跑。
“春雨,给她撑把伞,别被雪淋病了,过后就不好问话了。”
“是,娘娘。”
内寝里人影重重,被围的水泄不通,太医妃嫔十几个,郑丝萝一时间竟然还挤不过去。
“启禀陛下,臣已为娘娘敷药,处理好伤口,所幸伤的不深,日后按时敷药,定会早日康复。”
衍庆帝:“可会留疤?”
郑丝萝也想知道,立马凝神听。
隔了良久,太医才委婉道:“臣会尽力诊治,太医院也会为娘娘研制上好的去痕面膏。”
郑丝萝心蓦然沉到底,竟然伤的这么狠!
“芙淑媛莫担心,此事全由本宫那不争气的女儿引起,本宫必然不会当作没看见,我赵家世家大族,家中有祖传的女子养容面霜,定然会用尽心血助妹妹容颜恢复如初。”
赵贵妃语气略带低三下四,可惜芙淑媛不吃她这一套:“就姐姐一人是世家贵女吗?我崔氏不差你那点小恩小惠,有好的面膏姐姐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妹妹…”
赵贵妃还未说完,张皇后在一旁轻咳两声打断。
压低的眸中凝聚着不怀好意,叹气道:“贵妃,咱们姐妹都不是小门小户,一些面膏确是磕搀人了,本宫知道你性子傲,不愿低头,可也要看看情况,芙淑媛好好的容貌被毁了,本就是无妄之灾,你真的不好再粉饰太平的。”
“皇后娘娘,臣妾没有!”赵贵妃不服辩解道。
秦良妃呵呵两声,讥笑道:“赵姐姐口口声声说没有,但是嫔妾好似没见过也没听过,您对芙淑媛说声抱歉,连您那个养女,归善郡主也不见了踪迹。”
“哎呀呀,这丫头不得了,闯祸的时候胆大包天,这过后怎么就躲得跟兔子似的?”
“归善性子柔,是本宫让她回去的。”赵贵妃当真是慈母情深,半分都不愿意扯到归善郡主,出事后就让心腹带她回了宫。
可谁又想到,归善郡主回去后,越想越怕,就背着人偷偷的跑到朝阳宫外跪着求饶。
朝阳宫的主子刚被她抓了,心里对着她肯定没好气,也就没人提及往上头禀报,是以除了刚来的郑丝萝,殿内无一人得知外头跪着个她。
“这件事虽说与归善脱不开干系,可到底也不是她亲手抓的,畜牲野性大,做错了事也并非归善一个小姑娘能控制的了,芙淑媛,请您大人有大量,别和一个小丫头一般见识。”
“若有任何不满,本宫可一力承担,只求你宽心养伤。”
“贵妃娘娘这话说的怪异。”郑丝萝听到这哪还能忍,口口声声说自己一力承担,那就别是一副高傲的样子,连低头道歉都一股被侮辱的样子,恶心谁呢!
郑丝萝拨开后头围着的低位妃嫔,缓步走上前,对阿妩露出放宽心的神态,转头便对着赵贵妃嘲讽起来。
“您说畜牲野性大,归善郡主一个小丫头控制不住,那嫔妾倒想问问,既然控制不住,干嘛要养,既然养了,那归善郡主便是它的主子,是与它一体的!”
“俗话说,猫通人性,焉知不是它在一日日中揣度出主人的意思,才做了这等为主尽忠的事。”
“而在您这里,轻飘飘两句就想把事情揭过去,是否太想当然了,您好歹身为贵妃,不说处事公正,那也要以身作则吧,身为贵妃,正大光明的袒护犯了大错的养女,知法犯法,嫔妾实在是难以接受,更不能信服于您。”
赵贵妃闻言,终于绷不住了,这跟她被指着鼻子骂有什么区别,她这个贵妃得的再不合心意,那也是贵妃!
归善再不好,她也是自己的女儿,骂她和畜牲一体,跟骂自己有什么区别!
“你放肆!你不过就是个婕妤,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和本宫说话,以下犯上按照宫规是要打二十手掌的!”
“她的胆子是朕给的!”
衍庆帝不做壁上观花,毫不犹豫的下来给郑丝萝撑腰。
“别人冒犯你了,你才知道你是贵妃,说这话的时候你就不觉得可笑,你的一切配的上贵妃这个位置吗?!”
赵贵妃一下就哑了,眼底弥漫起一层雾气,这么些年,她与衍庆帝都是相敬如冰,大庭广众被指着鼻子骂倒还是第一次。
一股难以言说的耻辱感,瞬间扩散淹没了赵贵妃。
郑丝萝眯起眸子,望着赵贵妃一副羞愤难耐的模样,只觉得无奈,这一切不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吗?
“贵妃娘娘,嫔妾刚才有些失言,您可莫要怪罪,实在是关心则乱罢了。”
“虽说有些话是不该再说,可是嫔妾心里心疼阿妩妹妹,不吐不快,您总说归善郡主无辜,其实最无辜的不应该是阿妩妹妹吗,她无辜遭此劫难,难道不应该对凶手问责吗?”
“就因为凶手是贵妃娘娘的养女,她便要吃下这个哑巴亏吗?”
“贵妃娘娘您也不想想,就您宠女儿,阿妩妹妹的家人就不宠吗?镇安王府这一代,王妃生了四个儿子才得了阿妩妹妹这一个女儿,自小千娇万宠的养大,入宫不到一年就毁了容。”
“此事传回硕北,镇安王府愿意善罢甘休吗?”
宫里不是她赵贵妃一人家世斐然,阿妩的家世与赵家可不相上下。
说什么来什么,郑丝萝话音刚落,钱树就从外头小跑进来,凑近衍庆帝耳边一阵耳语。
衍庆帝听完,不由得对赵贵妃冷笑:“镇安王世子听说自己妹妹受伤,心下愤恨,在外拦住正在明月阁逍遥的赵三公子就是一顿好打,腿都折了,还放言,以后见赵家人一次就打一次。”
“如今镇安王世子正在宫门口跪着负荆请罪,赵贵妃你说这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