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神翁身体猛一激灵,他像是刚刚做了一场大梦、这梦好长好长,他慢慢的睁开双眼、眼光从模糊中慢慢变的清晰。
两个光头和尚站在了他的面前、你们、你们、这两个和尚正是海心和尚和普玄和尚。
“老人家你没事吧,”海心和尚问道。
您这是刚才是做噩梦了么?扯着嗓子喊什么“神坤、神坤”。
南海神翁怔了怔,腾的一下坐起身来,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四处去找,在床的一角拿过了大酒葫芦颠了颠。
这梦太过真实,这酒不能骗人吧。
“老人家你没事吧,”普玄和尚看着老头的怪异行为、也是关切的问道。他怎么看这老头就像是中了邪似的。
“没事、没事、你们这和尚真是大惊小怪的,我老头走了。”说着就向门外走了出去。
海心和尚说:“老人家,刚刚你不还是吵着饿了么,现在饭好了,我们是来叫您吃饭的。”
南海神翁早忘了那个茬、他摸了摸肚子,红雪球果吃了一满肚子、谁还稀罕这清汤寡水的饭菜。
他只说道:“不吃了、不吃了。”
而后推开门、已是走到了院子,向外、出了大门,口里才又唱起了那支山歌“我是一个老神仙、我疯癫癫、我是一个老神仙、我七十二变……..”
海心和尚、普玄和尚看着老头的背影两人异口同声的说“怪呀”。
南海神翁出了普济寺、向山下走去、他身轻如燕、连蹦带跳的一会就消失在了丛林中。
本来千年老山参还差半个时辰便可以修成人形、谁知机缘巧合碰到这疯疯癫癫的小老头,扒了他的皮、撸了他的须,断了他的气数、本可得道成仙、谁知他不得不挤破头的去世上投胎、成为一介凡人。幸好山下有这钱家,可他又碰到也来投胎的济源和尚。
千年老山参央求济源和尚,“您出家人以慈悲为怀,这个钱家就让给我吧,我来这也是慌不择路,我真是没有时间了。”
济源和尚手持念珠“阿弥陀佛”,施主行不得,济源和尚当然坐化前、后事都安排妥当,到时他的徒弟们找不到他、他怎么修成二世呢。
“那你见死不救么,”千年老山参十万火急的说 ,济源和尚当然也无法取舍,他看了一眼香炉,时辰已到,济源和尚并不多语而一路奔向钱家。
神算子也算是通了天眼,看到了这两股祥瑞之气,那也并非简单之辈。
“我是一个老神仙、我疯癫癫、我是一个老神仙、我七十二变……..”
西湖断桥上多了一个小老头、他的身后背着一个大葫芦、摇摇晃晃的,走着醉步。
也不知他喝了多少酒、在人群中左冲右撞、惹的人们躲躲闪闪。
人群中有些女人半掩纱面、又手指着的说道:“真扫兴、哪来的醉汉,煞了这风景。”
南海神翁哈哈长笑、独吟道:
世人笑我烂醉汉、我笑世人贪嗔痴,
独卧断桥垂杨柳、它声淹尽草飞裘,
上有天光下和暖、吾浴清风荡波澜,
十里长堤追旧梦,焉能他乡遇故知!
他举起酒葫芦咕噜一口又进肚了。
路边一个少年、看上去也就十五六岁,听到这吟念声转头去看、看见一个老头喝的醉醺醺的身体半卧的倒在路边,身旁立着一个大酒葫芦,那个大酒葫芦个头挺大,这可是他平生第一次见到过的大个头的酒葫芦,他轻叹一声,心想、这人喝成这样了还能吟出这样的好诗,看样子应该是个不得志的老秀才了。
他看在眼中,却也为他的才华而惋惜。
“上有天光下和暖、吾浴清风荡波澜”少年小声嘀咕了一回、好,在他心里却是激起了美好舒适。他抬头远眺、垂柳青青、燕飞斜舞,他心里一动、
燕翼斜飞戏柳清、湖光山色醉刘伶,
千颜万束人攒动、疑似卧龙绕九星,
他乡还是他乡客,广陵音识广陵人!
南海神翁本意醉生梦死,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他这漫游之着,也要味尝凡尘之美。
他挑开眼皮、寻着声音以为是中年士者,可眼前的却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他合上眼、静静的睡了过去。
少年面色有些沉重,心里陡然有几分苍凉之感,他看着这小老头,又想到自己、有点同病相怜之感。
这老头像是无家可归,而自己却是有家不愿回,他的眼圈已湿润了,有点悲伤,他想哭,但他又吞回了泪水。
这老头露宿街头也挺可怜的,他叹了一口气,来到老头的身边,“老人家、老人家,”他想唤醒他,可老头满身酒气熏天,不说是困,就是醉也醉了过去,还哪听到他的呼唤。
夕阳已去,天边还有半点白的鱼肚皮,少年扶着老头向着一个满是野草的深宅大院走去。
“秋管家、秋管家,少年向宅院里喊去,好长时间有一个老态龙钟的声音“是少爷回来了吗”,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一个老头拄着一个拐杖向外探出了头,老头太老了,头发、胡子都白了,真的是少爷回来了,他有些老泪纵横,是激动也好,他想跪下去,少年伸手一托,秋管家,快帮帮我,这老秀才我今天是看了他一天了,他喝了太多的酒 ,快帮我扶他进卧房,这老头刚才还有些精神恍惚,可听这少年的声音,他脚步也轻快了起来,两人把南海神翁扶进卧房,才松了一口气。少爷、你这两年里又去了哪里 ,秋管家满脸都是关切。
少年欲言又止,他的神情有些默然,“秋管家、我有些累了,咱们也回房休息吧。”
秋管家看了看这个从小他带大的小少爷,稚嫩的脸上都是疲惫之色,他想继续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少年辗转反侧,他躺在床上根本没有困意,这深宅大院中有他太多的回忆,他不敢想。
唉、他叹了口气,以前家里也是门庭若市,现在如此荒凉,只剩下他和老管家相依为命,而他此刻也很迷茫。
以前的林府还能什么时候回来,他满腹经纶,想科举、可那个中枢府的谢老贼在一天,他应该就没有翻身之地。
9岁那年、父亲被这谢老贼陷害入狱、林府被抄家,秋管家携着他逃出了魔爪,几年后,秋管家化名携了一大笔银子打通关系把这祖宅又买了回来,才让他有了个安身之地。
他不能科举、他可以经商,可他根本没有本钱,现在他与秋管家还是三餐不饱,他又叹了一口气,做别的他没想过,也不敢想。
是到天明、这林少爷才抗不了困虫的挠袭,睡了过去。
秋管家早早的起来了,这一大早天刚亮,他就开始烧锅做饭了,他看上去很老,可他才五十多岁,他那是愁的,这小少爷回来了,他的心气又回来了,有盼头、有希望了。
老爷在世、对他如同家人,林府遇难,他尽是忠心耿耿,他是为这个家操碎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