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在南灵山脚下的祭坛，千万难民汇聚于此。
这个由摘星楼建造的祭坛，此时上方闪烁着巨大的光影。
将地宫中的正在发生的一切投放其中。
——“京都的瘴毒瘟疫，是摘星楼的手笔。”
——“是又如何！那群愚民......”
两人的对话清晰清晰、响亮，在南灵山下，在万民之中清晰的回荡。
振聋发聩。
难民聚集于此，他们难以置信地看着这真实发生的画面。
瘴毒是...是摘星楼引来的！
目的是什么？
仅仅是为了争权，为了颠覆王权，他们这些百姓的性命就成了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崇拜达到顶峰，粲然炸开，索性归于虚无。
...
地宫内，灰袍人和大祭司已经殒命。
苍玹随意用手背擦掉嘴角的血，脖颈间有几道狰狞的血痕。
略微狼狈。
“麻烦！”苍玹忍不住吐槽。
这个灰老鼠还挺难杀。
若非小殿下在一旁辅助，他搞不好还弄不死这个灰袍人。
云青梧垂眸，目光落在大祭司的尸体上，有瞬间的愣怔。
大祭司死了。
她记得不久前，她确实是想要大祭司赔上一条命。
为什么？
云青梧心中闪过熟悉的名字。
指尖颤动着，半晌又停歇。
冰冷的匕首扔在郑灵月的面前，滚动了几圈，发出清脆诡异的声音。
“我不会留你。”
云青梧声音悄然飘过，等到郑灵月下定决心抓住云青梧扔下的匕首时，青色的身影几乎完全消失在黑色的通道中。
郑灵月朝着黑暗大声道，她声音嘶哑，却鼓足了劲儿。
“云青梧！”
“你是我跨不过的山！”
是整个京都少年少女们永远无法企及的月。
谁不想意气风发、谁不想少年鲜衣怒马。
那座名为云青梧的山，压的他们始终抬不起头。
郑灵月恍惚间想起了她人生中的第一个宗族大比。
她只是个看客。
她身为郑家嫡女，六岁引气入体，已经让整个郑家竞相吹捧。
可她在看台上，在人群中，云青梧在台上。
同样的年岁，云青梧站在擂台上，成为了整个黎川的骄傲。
当人群为王女欢呼时，当整个京都的烟花都为王女绽放时，他们这些同为新一代的又有谁不羡慕？
后来为了遏制摘星楼的发展，圣女的人选要在世家中选出。
她很荣幸，被选为摘星楼的圣女。
世家培养的贵女，最明白世家的情感淡薄，利益至上。
所以她不想做贵族的棋子，不想成为贵族钉进摘星楼的钉子。
她选择做真正的圣女，成为摘星楼的刀，摘星楼的荣耀。
选这条路的时候，她早就做好了取舍。
如今摘星楼溃败，郑灵月自认要同摘星楼共进退。
一个天才的耀眼，脚下是无数人的黯淡。
生不逢时罢了！
苍玹看着郑灵月用匕首抹了脖子，彻底断了气息后，才大步朝黑暗中走去。
不懂。
他不懂郑灵月的怨念和遗憾。
太阳的光芒不会灼伤月亮，正如月亮和群星共成永恒。
...
愤怒、痛苦、绝望、无奈.....
各种各样的情绪蔓延在整个南灵山下。
他们知道了真相。
可真相又有什么用？
云昭南就站在人群之中，他的身边是沈若凝和慕容瑾。
三个人都是沉默。
这里是京都。
这里也可以是人间炼狱。
云昭南知道真相后，只想凭着热血冲上摘星楼杀个你死我活。
但是他眼下只能在这里。
他愿意在这里。
这是姐姐给他的任务。
他将京都的百姓聚集到这南灵山下。
沈若凝和慕容瑾除了沉默还剩下恨意。
他们在永州，也曾被神权迫害。
眼前，又全都是同病相怜的受害者。
哀嚎声中，云青梧轻巧地落在了祭坛之上，青色的衣裙在空中荡开漂亮的弧度。
风溜走，轻纱便归于沉寂。
渐渐地，嘈杂的声音开始变小，到最后完全消失。
哀嚎的难民们将目光放在祭台中间。
天地间昏昏沉沉，唯有那青色清澈亮眼，一下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少女清冷、淡漠。
眉眼间似凝成了雪，寒冷中让人觉得疏离。
祭台不高，难民们绵延百里，他们看不清少女的面容。
甚至...只能看到那象征着生机的青色在天地间化作一点。
但是足够了。
航行的船只找到方向，心底渐生安稳。
“摘星楼通敌叛国，以生命为代价蛊惑人心。”
“毁之仍不足惜。”
少女的声音清透，穿过阴霾，在每一个听众心中留下痕迹。
“此间人世，神鬼皆为虚妄。”
“即日起，黎川全境禁神。”
沈若凝目光专注，她看着祭台上的少女。
她在永州听说王女求雨。
传的神乎其神，她却毫无波澜。
可眼下，心中那股难以压下的澎湃奔涌着，血液沸腾。
神...
皆为虚妄！
将那些高高在上，虚伪贪婪的人踩在脚下的感觉竟是这样畅快。
云昭南眼底是无法抑制的崇拜和狂热。
他是她的弟弟。
他骄傲！
他这辈子，终于在京都遇到了想要追随学习的人。
“陛下！”
“陛下！”
难民们朝着祭台跪下。
迷途知返，他们看清信仰后的假面。
唯一可信的应是王。
是谁建立黎川，让黎川百代万代的生存发展。
不是虚无缥缈的神。
是王。
是黎川王族！
云青梧接受万民朝拜。
这是她的子民。
少女双手结印，青色的光芒于半空中形成法阵。
繁杂古老，上升上身，直到笼罩半面天空。
云青梧指尖溢出半滴血液，随着灵气融入法阵之中。
饱含灵气的雨滴点点落下。
很快细如牛毛的雨滴密密麻麻落在了京都的每一片土地上。
雨越下越大。
阴霾却逐渐散去，露出了太阳。
春和景明，清风霁月。
京都的人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一天，不会忘记祭台上的少女。
阳光在她背后盛放，她在光里。
分明就是神女降世。
可神女的声音振聋发聩。
“筚路蓝缕，栉风沐雨。”
“今天降甘霖，乃人力所为。”
“从此黎川在无鬼神之说。”
于是所有人回神。
那不是神女。
是王。
黎川王。
是他们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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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