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伴,我回来了。”
靳博沉的老伴正坐在家门口的台阶上做着手工活,抬头看了一眼,就继续自己的工作。
“怎么样,今天捡到什么宝贝了?”这是每天见面的标准问候语。
“嘿嘿,你猜呢。”
老伴放下手里的活,因为她知道每次老头子这样回答的时候,准是捡到了好东西。
不然只会回答“屁都被捡干净了,能轮到我捡啥。”
靳博沉扑打了下脚底的台阶,重重地跌坐在上面,随手拿起旁边的破蒲扇摇起来。
“这一天可把我累够呛啊,快给我口水喝。”
老伴把茶缸递给他,却发现他往常背的袋子不见了,问道:“宝贝没捡到就算了,连袋子都丢了?”
“嘿嘿,说出来吓死你,今天捡到个无价之宝。”靳博沉继续卖关子。
老伴知道他吹牛的习惯,也不揭穿他,看他今天这么高兴,肯定是有好事情,便顺着他。
“咋了,前朝皇帝的夜壶让你拾来了?”
靳博沉一口水喷出来,啐道:“死老婆子没见识,要捡也捡个玉玺啥的,破夜壶白送给我,难道我稀罕吗?”
顿了顿,看老伴笑得前仰后合,低声神秘兮兮道:“老实跟你说吧,今天捡了个孙子。”
“什么?!”老伴一时没反应过来。
“咱孙子,阿风!被我捡到了。”
“啊!”老伴感到一阵晕眩。
阿风的丢失,是她心中永远的痛。本来这将近20年过去了,希望早已越来越渺茫。
连阿风的父母外出寻子,都一去不回。今天老头子是吃错了哪门子药,又提起这茬。
靳博沉见状赶紧扶住老伴,知道这个消息对她的冲击太大了。给她捋顺了口气,扶着她坐下。
“千真万确,我再无聊也不能拿这事瞎说不是。”
听完靳博沉的讲述,老伴的心更是怦怦直跳,紧紧抓着他的手,忙不迭地问:“阿风呢,阿风在哪呢。”
指甲都掐进了他肉里,疼得靳博沉想甩却甩不开,龇牙咧嘴道,“你先放开手啊,我又不是阿风,我跑不了。”
“阿风,阿风……快过来,到家啦。”靳博沉对着不远处一个身影大喊。
老伴顺着他喊的方向看去,那正是老头子捡垃圾的袋子。旁边一个高高壮壮的身影,好像正在看夕阳。
斜阳把他的影子拉的悠长,头尖的位置正好落在台阶上。老伴忍不住抚摸了一下台阶上的影子,随后放开靳博沉的手就朝靳从风跑去。
靳从风刚扭过头来,就看到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太向自己奔来。他赶紧迎上去,怕她一不小心摔倒了。
“阿风……阿风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梦吧……”老太已经激动得两眼模糊。
靳从风已经判断出这应该就是自己的奶奶,看她见到失散多年的孙儿这么激动,心里也是一阵酸楚,一声“奶奶”叫的发自肺腑。
听到这声奶奶,任何天籁仙乐都无法比拟。老太一把将靳从风搂住,哽咽地不能自已。
“是阿风,阿风啊……是我的小阿风啊,小时候你就是这么叫奶奶的……”
靳博沉也被此情此景激地眼泪直打转,如果说一开始他还抱着侥幸的心态,那么现在他从心里也认为眼前这个年轻人就是自己的孙儿。
看着两个人就站在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不时地投来好奇的目光。靳博沉刚想上去把他们拉回来,突然肩膀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
“老靳头,咋了这是,你家老婆子站那哭啥呢,旁边谁啊。”搭伙的邻居于伯听到动静,从家里出来瞧光景。
靳博沉收拾了下情绪,郑重地问:“家里有酒吗?”
一句话问的于伯莫名其妙,用手摸着自己的光脑瓜。
“咋了这是?”
“我孙子找到了!”
不出半个小时,靳家走失将近二十年的孙子回来了的消息,如同一枚重磅炸弹,炸响了整个二道巷子。
好久没有什么新鲜事了,大家争先恐后的来看热闹,平时有点来往的还带着东西来。不一会的工夫,简陋的搭棚里就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物品。
靳博沉豪气地买了两包烟,见人就发,问啥都点头,脑袋嗡嗡的根本不知道别人在问啥说啥。
靳从风则机械地跟在奶奶后面,奶奶让他叫啥他就叫啥,并配合地送上一个绅士礼貌的微笑。
见面的人都说,真好真好,跟小时候没怎么变样。
变了,变了,高大帅气了。
恭喜恭喜,总算一家团聚了……
随着夜幕降临,人也走的差不多了。靳从风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一屁股坐在了马扎上。
奶奶见状心疼地宽慰他:“阿风,累了吧,本来应该让你先好好休息的。但你也知道……”
靳从风轻轻一笑,扶着奶奶坐下,逗她开心。
“没事的,奶奶,突然见到这么多人关心自己挺开心的,我一点都不累。”
奶奶听他这么说,眉开眼笑的高兴极了。
“你可比小时候懂事多了,小时候让你向东你非往西,让你打狗啊你偏要撵鸡。”
“哈哈哈……奶奶,其实我失忆了,过去的事都不记得了。”靳从风决定实话实说,省得聊到过去还麻烦。
奶奶也只是略显惊讶,祖孙重逢的喜悦让她顾不上想别的了。她又帮靳从风重新处理了伤口,就赶紧忙着做饭去了。
靳从风终于可以好好打量下他接下来要住的地方了。
其实也不需要好好打量,整个搭棚大概三十见方,被缝补拼接的一张巨大篷布围拢起来。
两边各开了一个洞作为窗户,搭棚的顶周边是用茅草和泥包着一块玻璃,此时正好有柔和的月光照进来,给这间破房子增加了一丝暖意。
他自己所在的就是餐客厅,兼做厨房,旁边用硬纸板隔出了2个单独的卧室,应该就是爷爷奶奶一间,小妹一间。
看来今晚只能住厅里了。与旁边邻居也只有一布之隔,隔壁的说话声听得一清二楚。
他从搭棚里出来,外面已经天黑了,点点灯光陆续亮起来,只有街上还黑乎乎的。
靳博沉从于伯那回来了,他拉开一盏昏黄的电灯,手里的酒冲着靳从风晃了晃,嘿嘿笑道:“今晚给你接风,喝点。”
扭头冲着正在灶台忙活的老伴大喊:“老婆子,多弄俩菜,把你的拿手好菜都炒了。”
“炒了也是给阿风吃的,有你这个死老头子啥事。”
靳从风望着满天星辰,思绪已经飘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