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瀑。
蛇骨矿洞中,一处还算宽阔的山洞里,略有些勉强地挤下了大半个村子的人。
长次安静地靠在父亲身边,脸上已然失去了往日的灵气与活力。
潮湿的空气中,本就微弱的灯火愈加昏暗。堪堪照亮了周边的方寸空间,使众人不至于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境地。但好似随意一缕清风就能让这丝微光消散而去。
药师保本的眼中蓄满泪水,却硬生生地憋在眼眶中,未曾落下半滴。他沉默着为鬼隆几人更换伤药,染血的布条被整齐地收拢在一边,用以洗净备用。
“我们带出来的粮食只能再撑五天了……”
一片寂静中,由众人临时推举出来的村长发出一声低叹。
后面的半句话过于残忍,他没有勇气说出口:如果找不到方法摆脱现状,恐怕所有人都会被困死在这里。
“**的天领奉行这群狗东西,不打仗了也没给我们活路。”
鬼隆的小弟中有少数伤势不算重的,听闻这个消息,猛地一捶地面,破口大骂。
“大不了老子去给愚人众做事!反正已经被那群狗东西当成反贼了,干脆就给他们多添些乱子!”
“没错!”旁边一快声应和,“听说愚人众对自己人的待遇可好了,只要我们几个去给他们做事,咱们所有人就都能吃上饭了!”
这样的场景近几天时有发生,只是这一次,鬼隆没有再如往常那般否决小弟们的提议,而是陷入了沉思。
此时守在洞口处的人突然低声示警:“安静,外面有脚步声。”
聚在一起的人们骤然噤声,不约而同地将紧张的目光投向洞口位置。
鬼隆默不作声地用完好的那只手握住了身边的太刀。
——
山洞外,鹿祀看着把洞口封得严严实实的石堆,皱了皱眉。
感受到隐隐从石堆后面透出来的杀气,她稍一沉吟,最终决定用迂回一点的方式,以免吓到躲在洞里的人。
女孩心念微动。
山洞内,鬼隆身上突然亮起金光。他在短暂的惊讶后很快镇定下来,稍一摸索后,从怀中取出一块造型精致的岩造物。正是鹿祀之前交给他们的“信物”。
而此时山洞外传来女孩试探的呼喊声。
“鬼隆叔?你们在里面吗?”
这句话说完之后,大概是觉得自己问了个傻问题,石堆那头的女孩默了默。
随后才用上有些沉重的语气继续问询:“我能感知到,里面有很多人。大家都还好吗?”
“可以行动的话,稍微离洞口远一点吧,我把这些石头挪开。”
几秒钟后,伴随着几声细碎的应和,山洞中传出人群活动的声音。听上去确实是遵照鹿祀的指示离远了些。
最后由村长向外发出信号:“兰丝洛小姐,我们准备好了,请开始吧!”
“好。”
鹿祀沉静地应声,稳定了山洞内众人的情绪。
女孩轻轻抬手,指尖带着一点金芒触上了面前的石堆。
「天星秘传·点石化用」
堵在洞口的石堆悉数染上金色。鹿祀轻轻一转手,那些石块便自发飞起,落到一旁的地上。
因着蛇骨矿洞阴雨连绵的特性,外界的天色也不是很亮。所以人们无需过多适应就看清了站在洞口的人。
见到那副极有特点的容貌,数日来奔波躲藏的众人像是突然找到了主心骨。
鹿祀收起伞,快步走入山洞。
只抬手轻轻一按,便安抚住人们的情绪,使他们没有再围上来。
“给你。”
女孩把手中的伞递给长次,声音温和:“这回可别再弄丢了。”
男孩的眼中重新浮现出细碎的光。他伸手接过雨伞,没有顾及上面的雨水,默默地将之抱紧在怀里。
鹿祀蹙眉,当即意识到情况比自己预料的还要不妙。
但继续和长次交谈也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女孩只能取出一束柴火引燃,使现下的山洞更加温暖亮堂一些。
而后转头环视一圈,最终将目光停留在断了一臂的鬼隆身上。
“鬼隆叔,你……我离开之后,村子里都发生了什么?!”
鹿祀一边划破手掌为鬼隆等伤患治疗,一边语气冷沉地问出自己的问题。从她身遭幽冷的气压可以看出,这次是真的产生了不少怒意。
担心说话会影响到伤势恢复,村长壮起胆子,抢在鬼隆之前开口,说清楚了来龙去脉。
鹿祀离开后,绯木村在保本的治疗、和村民们互帮互助的气氛下,度过了一段平静祥和的时光。
后来听说战争结束了,他们也是十分高兴的,觉得往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却未曾想到,天领奉行居然直接把绯木村当成了被海盗流寇占领的村落,在不久后派出人手前来清剿。
而且那些人完全不听解释,上来就杀,仅一个照面就伤到了不少出村采买的人。
“等一下。”
鹿祀将眉峰拧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深度,趁着村长说话换气的间隙抬手截住话题。
“我离开的时候在村子周边布下了阵法,所有对你们心怀恶意的人都不能进村。天领奉行是怎么把大家逼到这种程度的?”
提起这个,村长先是点了点头,语气颇为感激:“是啊,多亏有兰丝洛小姐留下的阵法,我们最初遇到天领奉行的那些人才能活下来。”
“但是……”
话锋一转,村长低头陷入回忆:“几天后,村子外面出现了一个金色头发,异国装束的年轻人。”
“他的本事不小,在村子外面转了几天之后,就把你留下的阵法给破解了。”
鹿祀方才为众人医治完毕,此刻正垂着手等待其自然愈合。听到这句话后,骤然紧握起拳头,指尖将尚未完好的伤痕重新掐出了血。
“旅行者……”
女孩轻轻念出这个曾经合作过也敌对过的熟人,用旁人无法听清的音量自言自语,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不明意味的讽笑。
“……所以,我是反派,和我有关的人也注定是,是么?”
短暂的自语后,鹿祀迅速回过神,松开先前下意识握紧的拳头。
她抬眼环视一圈,对上众人担忧的眼神,安抚性地温和笑笑。
“放心吧,我没事。”
“伯伯,你继续说吧。然后都发生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