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祀迈着细碎的步子跟在女士后面,一直把人送到工厂外,方才原路返回。
再回来时,散兵已经不在原地。听手下说他是继续检查刚处理好的原材料去了。
好吧,反正之前已经和散子哥约好时间了,现在先回去休息也无妨。
……结果她和孩子们打完招呼,刚把尘歌壶收起来呢,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骚乱。
鹿祀侧头听了一耳朵。
可以看出来,兵士们都对有人能找到这个隐蔽之地感到很震惊。虽没有乱了阵脚,但也比平时热闹了许多。
哦,旅行者打进来了。
摸清局势后,她带着赞迪克走出门去。考虑要不要帮忙阻拦一下。
又朝外走了几步,正好遇上散兵从另一个房间出来。看着神色有些紧张的众人,他稍稍沉下脸色,低骂了声:“一群废物。”
骂完又恢复冷静的姿态指挥众人:“把他放进来,引去堆放残渣的房间。”
“你们两个,”散兵随手点了两个人,“各自带人去确认有没有援兵,其余人收拾有用的东西准备撤离。”
有执行官的指挥,众兵士很快找到了主心骨,齐齐应是后各自散开执行任务。
“散子哥。”
鹿祀快步上前,走到散兵身侧轻声询问:“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吗?”
散兵像是终于想起这个人的存在,歪头看了鹿祀一眼。随后,他勾起了一个有些恶劣的笑容。
“你的话……和我一起迎接接下来的‘客人’吧。”
鹿祀没有多作犹豫,短暂考虑过后便答应了。
“行。”
她甚至还有心思转头嘱咐赞迪克:“你在暗处跟着,观察等下的情况。”
少年乖巧点头。
……
当空一路杀进邪眼工厂最里层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幕——
色调昏暗的房间内,鹿祀和散兵并排站在稍高一些的木台上,似乎还在聊着些什么。
少女眉头微蹙,执行官则是一脸漠然。
察觉到来者,散兵没有再听鹿祀说话,转过头看向冲进来的旅行者。不知是真心还是戏谑,他架起手臂,笑着称赞了一句。
“没想到你们能找到这里来,做得不错嘛。”
看到了空脸上的怒色,他脸上的笑容更明显了:“有趣。才见面,就是一副要找我拼命的样子了。”
见散兵已经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旅行者身上,鹿祀只能无奈地停下先前的话题。
少女歪歪头,转眼看向已经做出预备攻击架势的空,还有旁边一脸不快的派蒙。而后轻笑着挥了挥手。
“嗨,又见面了。”
很显然空并没有和他们笑谈的意思,一开口就是语气冰冷的质问:“你们制造邪眼,还把邪眼分发给反抗军……”
“噢,原来是因为这件事啊。”散兵露出略有些恍然的神色,随后转变为带着些蔑视的笑容:“你们似乎搞错了一点。”
“我虽然站在这里,但也只是代为执行计划而已。”
听到“计划”二字,原本还在旁边看戏的鹿祀忽地眼神微变。
她虽然知道愚人众在稻妻有所谋划,但现在回忆起来……散子哥桌上的那些机密文件,竟没有一册是所谓的“计划”。
这是连她都瞒了过去。
不过,那些东西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
散兵还在说着和鹿祀记忆里差不多的台词:“主谋当然另有其人了。不是很能干吗?尽情去找吧!”
看着空脸上咬牙切齿的神色,散兵越发起了戏弄的心思。
“才这点小事就被激怒了?没想到你这么不堪一击啊。”
“咳咳……”
没等派蒙开口辩驳,鹿祀忽然咳嗽出声,像是被什么不存在的东西呛到了。
散兵也被她这一咳吸引了注意力。
想到身边还有个替人类承受邪眼反噬的蠢货,接下来打算说的话在心中过了一遍筛。
然而表面上他依旧是怼起人来六亲不认的那个少年:“怎么,兰丝洛,我说的话也刺痛到你了?”
“是有点。”
鹿祀温和地笑笑,老实的回答反而让散兵一噎。
少女又看向不远处的旅行者,感知敏锐的她能看到有一些稀薄如烟的物质在朝对方身上飘去。
鹿祀并没有阻止的意思,反而再添了一把火——
“旅行者,你真的有立场站在这里指责我们吗?”
“是,邪眼确实是我们发的。但只要他们不使用,就什么事都不会有。”
少女双手抱臂,神色冷淡:“愚人众可没有把刀架在反抗军脖子上逼迫他们使用。动用邪眼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得到什么对应的就会失去什么,这是小孩子都懂的道理。愚人众唯一的错处,也只是没有把代价告诉他们而已。”
鹿祀说的这些话有一部分出自本心,也算得上是她对这件事的看法。
少女摊开双手,空白的掌心像是天平的两端:“那些使用邪眼的人既然做出了选择,就说明他们认为付出的代价是值得的。”
“所以……”
说到这里,鹿祀收起手,换上无机质的冷漠表情。她歪头看向旅行者,给出最后的结论。
“你现在出现在这里,才是在侮辱你那位反抗军朋友的理想。”
空满脸的恨意,对鹿祀逻辑自洽的言论并不认同:“哲平他才不需要用这种东西来实现理想!”
“或许吧。”
看到旅行者受污秽影响的程度越来越深,鹿祀摊手耸肩,表现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她本来还想再说两句,话头却被身边的散兵抢了回去。
“呵,一个愚蠢又无能的人类。就算给他实现愿望的机会,他也未曾将之把握。”
散兵微微抬起下巴,冷眼睨着对面的空,语气中满是讥讽:“这种人注定无法达成所愿。无论怎么努力,都不过是徒劳。”
“如同水中泡影,绚烂的同时,便会迎来毁灭。”
旁听的鹿祀眉头微微皱起。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散子哥这些话不像是在说哲平。
“越是失去就越想得到,越是无能就越要挣扎!哈哈哈……”
散兵讥讽地笑了,语气中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偏执:“这种闹剧真让人开心啊。”
鹿祀终于忍无可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