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祀在御影炉心这边待了半个月。
当然，因为有传送锚点在，赶路还算方便，所以这段时间她隔三差五就会回去一趟。
邪眼工厂里的气氛一切如常。鹿祀回去的时候，散兵不是在看下属交上来的日志，就是在造邪眼的流水线上转悠。
少女留下的几个孩子十分让人省心，平时大都待在壶里，只留一两个人在外面，轮流做着“望风”的工作。
御影炉心的净化流程接近尾声时，鹿祀照常抽空回了趟邪眼工厂。
只是……这次回来，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顺手沏了壶大叶苦茶，鹿祀很自然地搬来凳子，在散兵对面坐下。而后熟练地拿起一份报告看了起来。
如果是其他执行官手里的情报，她可能不好意思看，但散子哥的任务汇报她都整理过了，也不差这么点信息。
是以鹿祀直接把散兵下属送过来的工作汇报当成了消遣。
忽略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实际上整个行动过程还怪有趣的嘞。
看完了手里的这份行动日志，少女抬头想换一份，就见散兵手里依旧是之前那本册子，甚至未曾翻页。
瓷盏碰到桌面，发出一声轻响，也惊回了散兵游离的思绪。
将半盏浓茶放到散兵手边，鹿祀很顺手地抽走了他手里的那份报告，把自己之前审查过的换了过去。
而后少女神色自若地坐回原位，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品茶的时候顺便低头扫了眼，没发现有哪个词触雷。
排除掉这个因素，那应该就是其他原因了。
鹿祀放下手里的资料，支起脑袋端详散兵的神色。而此时，对方也正在用不甚愉快的眼神瞪着她。
“有心事？”
少女蓦地笑了，懒洋洋地开口：“是什么事让我们的散兵大人这么发愁？要不要说出来让我开心一下？”
“兰丝洛，你真是越来越会得寸进尺了。”
散兵双手抱臂往后靠去，将后背抵在了椅背上，神色冷淡又讥诮。
“你接下来是不是还想说，如果你高兴了，还能顺便帮我解决一下这件事？”
“这是你猜的啊，我可没说。”
少女笑吟吟地一歪脑袋，晃动手指否认了好友的说辞。
——实际上根本不用让她开心，只要散子哥说出来，自己就会帮一些力所能及的小忙。
散兵沉默少顷，似乎在考虑。
最终还是将他心中的问题说了出来。
“兰丝洛。”
“嗯？”
“我生来便是为存放神之心而存在的……”
说到这里时，散兵垂眼看着自己的胸膛位置，语气中透出微小的向往：“所以，如果我真正拿到了神之心，应该是可以成神，和巴尔泽布抗衡的吧？”
鹿祀：？？？！！！
少女瞳孔地震：不，等等，你要干什么？！
听完散兵的问题，她忽然想起来之前一直都没有注意到的一件事。
在稻妻的主线剧情结束后，雷神之心并没有像之前那样被送回至冬，而是和拿到它的散兵一起失踪了。
鹿祀曾经有猜测过，散兵是不是跑到后面出现的国度去了。但这个猜测还没来得及得到验证，她就啪的一下穿来了提瓦特。
现在听到这样一番话，再联想到这人未来可能要玩失踪；少女的心情立刻就变差了。
“老六，”鹿祀咧嘴笑笑，笑容中只能看出浅淡的怒意：“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很想放点什么东西进去？”
说话间，她手里已经捏好了一个灰色的填充方块。
填充空洞的方块需要少量记忆作引子，散兵在得到这种临时心脏后，也会读取到记忆里的内容。
之前为了防止影响到情绪，鹿祀往里面装的都是一些快乐的日常。
但这次，她在记忆里填充了自己当前拥有的、所有和魔神战争时代相关的记忆。
少女手捧一方块，脸上含笑地看着散兵，语气中却藏着些许咬牙切齿：“你要是觉得心里空洞你和我说啊。”
“为什么非要想不开，去考虑成神的事？”
看到少女明显和自己不同的立场，散兵脸上出现了显而易见的失望：“看来你还是不明白……”
“兰丝洛，你似乎搞错了什么。”说这话时，散兵换上了冷漠而疏离的神色：“我与那些庸庸碌碌的人类不同，本就是为了成神而生。”
“在那之前，我所经历的一切，其实并无意义。”
眼见少女手中的方块开始消散，最终化为虚无。而鹿祀本人也垂着头，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散兵终究没有继续说下去。
“……意义？”
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中，鹿祀忽然轻轻念了一遍这两个字。
她发现自己之前好像做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
因为曾经的自己一直渴望拥有一颗健全的心脏，所以鹿祀先入为主地认为，散兵的执念仅仅是获得能够完善自己的心。
然而，从对方刚才所说的话来看，他真正的向往与执念，是达成自己最初的作用。
——被安置神之心，成为真正的神明。
心的填补和成神合并在一起，或许才是他一直以来追求的目标。
鹿祀抬眸凝视散兵，眼眶微微泛红。
“……所以，我之前做的那些，都只是我自以为是的自作多情，是吗？”
见到平日里阳光开朗的小姑娘露出这等脆弱的模样，散兵一时间有些愣怔。
他狠得下心抛弃一切成神，却很难对鹿祀用上比较重的语气。最终只是用可以称得上是温和的语气轻嗤一声。
“倒也不算蠢到无可救药。”
鹿祀：“……”
有点想骂他怎么办。
少女缓缓滑下椅子站起身，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散兵，语气平淡中透着一丝冷意：“你真的清楚你想要什么吗？”
“你现在想要成神，到底是自己的追求，还是为了某些早已失去意义的期盼？”
散兵双手抱臂，安静地听着鹿祀的质疑，没有做出回答的意思。
鹿祀最终叹了口气，后退两步：“御影炉心的事情不能半途而废。等我从踏鞴砂回来，咱们好好聊聊。”
她没有再等散兵的回答，默默转身，走出了房间。
——
出门又走了几步之后，少女抬眼一扫，一眼就看到附近的熟面孔。
那是散兵身边的参谋官，她几年前在至冬的时候就见过这个人。
鹿祀走了过去。那人在见到她后赶忙躬身行礼，低声问好：“兰丝洛大人。”
“嗯。”鹿祀点点头，压低声音询问：“这两天有没有从稻妻城那边过来的消息？或者博士的人有没有来过这里？”
她不信散兵会平白无故想到成神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