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陈三爷一行已经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驮爷赶忙拱手:“蕉爷、刘司令、贝勒爷,我已派人在鼎泰楼定了雅间,咱们今晚不醉不归!”
蕉爷笑道:“驮爷盛情,无奈眼下还有未尽之事,改日吧!”
蕉爷心想:你这个杂种!你和海震宇一伙,今天险些害死我女婿,这个账,咱来日再算!眼下,第一要务是找到茹茹!
但面子上的事,得做足了,蕉爷满口客套话、虚与委蛇。与此同时,陈三爷接过衣帽间的大衣,兀自穿上,手一模,兜里沉甸甸,正是郑小俊塞的枪,虽没用上,但心下无比感激。
驮爷也不再挽留,对蕉爷说:“那好,那好,鄙人随时听候蕉爷安排,蕉爷说什么时候聚,咱就什么时候聚。”
蕉爷微笑着点点头,大步走出赌场,身后跟着陈三爷、刘司令一众。
一群人轰轰而去。
驮爷望着这群人的背影,眼眶慢慢充血,眼珠变得猩红。
柜台内那两个女荷官还在争论内裤的事,其中一人道:“谁让你不穿内裤的,大冬天,又不是夏天,夏天热,你不穿,有情可原,冬天这么冷,图啥呢?”
另一个说道:“哎呀,人家习惯了嘛!”
驮爷猛地一回头,歇斯底里地大吼一声:“别再讨论内裤的事了——”
两个女子立马一吐舌头,不再言声。
陈三爷一行来到大街上,寻找刚刚那群喊话的报童。
四下张望,却不见任何孩童身影。
刘督统一挥手,一个士兵跑过来,立正敬礼:“司令!”
刘督统吩咐:“把兄弟们都撒下去,方圆五里,搜寻报童!”
陈三爷忙道:“司令,不可!”
刘督统一愣。
陈三爷凑在刘督统耳畔,轻声说:“司令,此事蹊跷,报童只是传话筒,他们传完话,必然散掉了!”
刘督统点点头:“那怎么办?”
蕉爷也投来疑惑的目光。
陈三爷想了想,说道:“按部就班,去司令设在玉泉营的卫戍警备点,那里安全。我们只管往前走,离开德胜门,送信之人,自然会和我们联系!”
刘督统和蕉爷相互一望,呵呵一笑,陈三真够聪明。
一众人先后上车,浩浩荡荡,汽车三辆。
前面一辆,坐着蕉爷、刘督统、四贝勒。
中间一辆,坐着陈三爷、孔麒麟及其余几个京城瓢把子。
后面一辆大车,装着20人的护卫队。
其余兵众,都跑步跟随。
夜幕下,从德胜门出发,直奔玉泉营。
拐过西直门老城墙,陈三爷就发现西侧一条小路上,远远地停着一辆车,不停地打着闪光灯,一闪又一闪。
夜幕之下,也看不清楚是什么车。
陈三爷大喊一声:“停车!”
陈三爷乘坐的汽车停下了。
陈三爷把车窗摇下来,探出身子,眺望那辆汽车。
那辆车先是将车灯关闭,随即发出“滴滴”两声鸣笛。
陈三爷知道这就是刚才送信之人,正在此等候。
陈三爷赶忙下车。
孔麒麟等人也钻了出来。
前面蕉爷的车也停下了,蕉爷和刘督统、四贝勒也走了出来。
后面的卡车也停下了,二十几个士兵纷纷下车。
陈三爷跑到蕉爷身前,道:“爹,你们不要跟过来!我一个人过去!”
蕉爷当然明白,陈三爷这样做是对的,对方既然让小报童传话,就是不想露面,如果这些人一窝蜂跑过去,容易把对方的身份暴露。
蕉爷点点头,嘱咐道:“小心。”
“爹,放心!”
陈三爷转身跑向西侧小路上的那辆车。
相距有几百米,很快来到车跟前,这才发现是一辆卡车。
围着卡车转了一圈,发现车上没人。
陈三爷正纳闷儿:人呢?
一个声音从旁边的林子里传出来:“陈三爷。”
陈三爷一听这个声音,心里激灵一下:七奶奶!
陈三爷扭头跑过去。
七奶奶的身影从林中显现出来,身旁站着卡车司机。
陈三爷一抱拳,激动地说:“七奶奶,原来是您通报消息!”
七奶奶点点头:“我不想露面。”
“明白!”
七奶奶接着说:“昨夜,秀秀去兴隆县送货,回来的路上,遇到了正在逃命的沈小姐,秀秀把她救了,现在沈小姐正在红螺寺。你快去和沈小姐团聚吧!”
陈三爷听罢,感动得眼泪哗地一下涌了出来,上前一步,扑通跪在七奶奶身前:“七奶奶!大恩大德,陈三谢谢了!”
七奶奶赶忙把陈三扶起来:“快起来!”
说着,捧起陈三爷的手,在手背上安慰地拍了拍:“和沈姑娘团聚去吧。”
望着七奶奶慈祥的面容,陈三爷百感交集,眼泪簌簌而下:“嗯,嗯。”
七奶奶转身和司机上车,司机启动汽车,调转车头,往四季青方向驶去,很快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陈三爷跑了回来,蕉爷疾步迎上去:“怎么样?茹茹在哪里?”
陈三爷眼中含泪:“红螺寺!”
蕉爷当即回头对师爷孔麒麟说道:“师爷,你陪贝勒爷一行先回玉泉营!大开宴席,今晚替我陪好贝勒爷!”
孔麒麟答道:“是!”
蕉爷眼望刘督统:“司令,劳您大驾,跟我去红螺寺!”
蕉爷还是很谨慎的,刘督统有兵,刘督统到哪里,兵就到哪里。
带兵去红螺寺,一定能保沈心茹平安。
刘督统责无旁贷,回头喊道:“兄弟们,听好了,调转车头,直奔红螺寺!”
如此兵分两路,孔麒麟带着无关人等先回玉泉营。
陈三爷和蕉爷、刘督统则乘坐另一辆汽车,带着满载二十几个士兵的卡车,奔向红螺寺。
月亮竟然出来了。
月光怒放。
清澈的月光,洒落洁白的大地,仿佛银河水,倾泻在地上,洗去人间一切污泥。
陈三爷坐在车中,看着皎月如盘,沈心茹的面孔不停在眼前闪现。
他又想起了第一次和沈心茹相识的场景,那也是一个明月夜。
小院中,客厅内,饭桌上,烛光晚宴。
艺术家给美丽知性的姑娘变魔术,两人喜笑颜开,倾心相谈。
那时的爱情,刚刚开始,两个人,那么纯,那么真。
如今一路走来,伤痕累累。
陈三爷望着窗外的夜色,眼泪止不住往外流。
他一个大男人,何尝这么哭过?
他想抑制,因为刘督统在,可抑制不住。
就这样无声无息哭泣,偶尔吸一下鼻子,擦一把泪水。
蕉爷和刘督统知道这个年轻人,受了太多的苦难、太多的委屈,也不敢言声打扰陈三爷。
车内寂静,只有陈三爷时而跌宕的抽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