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我一边否认一边摇头,“毒王师父,你一定是搞错了。我和你的女儿只是名字稍微有一点谐音而已。她是那般花容月貌,我却是如此的其貌不扬。她是那么的勇敢,我却是懦弱怕事的胆小鬼。你一定是搞错了。你还是先告诉我救我师父的方法吧!”
“你若真是懦弱胆小,怎会来到我赤岭峰?想想你这一路走来,多少次危险重重、心惊胆战,却依然无畏无惧。我的女儿从来都不是胆小鬼。”他眼眶微微泛红,直视着我。亲和的语气,恳切的言辞,已经认定,我就是他的女儿。
我的心还是被触动到了。我想应该是被他这千年的孤独触动到了。我甚至生出怜悯之心,原来长生不老是孤独,是痛苦,是对更多的、自己无能为力的事的无奈。
但他怎么把我认成了我他女儿呢?这几千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徐福东渡的事就这样被他们终止了吗?那我们现在听到徐福带着三千童男童女建立倭国的传说只是传说吗……
我满肚子疑问想要问。但目前最重要的是什么?是救师父。我真是糊涂,差点被他们带入坑里。
“你女儿几千年前已经去世了。请原谅我说话的直接。我非常清楚地知道自己从幼儿园记事开始到现在发生的事。我不可能是你女儿,也不可能和你们一样是吃了什么长生丹,活了好几千年的老……,老人。”一时情急,差点说成了老怪物。
“那是因为我……”他话音未落,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我和他同时回头看。
“义父,已经子时了,你该入定了。”来人是蓝翼。“有些事,我讲给小橙就好。”
白发师父又看了看我,眼眶更红了。他点点头说:“也好,也好!”说完,他走到石壁一处藤蔓处,掀起藤蔓帘,走了进去。
“走吧,我们去你那边谈。”蓝翼说完走到另一侧石壁,掀起藤蔓帘,走了进去。
我紧跟着他,左拐右拐几个通道,终于到了我住的那个山洞。
我急切问:“先不管你师父说的是真还是假,你先告诉我救我师父到底需要谁?怎么做?”
他不急不躁地走到洞口的小水塘边,随便找了一块石头墩坐下,不紧不慢地说:“需要你、我师父,还有狐族家主。”
“狐族家主?”我惊讶极了。
“狐族家主暂先不提。先说你和我师父。你不相信自己就是栀子,是小橙子,是他的女儿。你对他连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他又如何帮你。”
我有些羞愧,也走到水潭边坐在一块石头上,说:“不是不信任。是太不可思议了,根本就不可能。硬生生要把一个两千多年前,面容不同,性格不同的人说成是有着从小到大记忆的自己,电视剧都不敢这么编。”
他看着水潭,淡淡一笑:“小橙子是李青柔给你取得名字,大名苏倾城。希望你长大后貌美无双,倾国倾城。李青柔离开后,师父给你改名苏忆尘。小名栀子。不是因为栀子花的芬芳和美丽,而是因为栀子是中药里十苦之一。”
“每一个没有了母亲的孩子,一生注定孤苦。师父又当爹又当娘把你养大,给你的保命药丸你却给了别人,害得自己香消玉殒。 你觉得师父会轻易放弃他的女儿吗?”
“我……”我突然无言以对。我对师父都没有放弃,他又怎么放弃自己的女儿呢!更何况他是道法高人。
我摇摇头:“那他用什么方法让他已经死去的女儿改变了名字,改变模样,改变命运轨迹地活了两千多年。”
“你还是自己看看吧!”蓝翼从胸前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铜镜,往水潭一扔。
“这是往生镜,能看到一些以前的事。”说完,他右手剑指在胸前一绕,口中念念有词后,剑指快速指向水潭中铜镜。
水潭立刻光芒四起,转瞬即逝。潭面出现一幅画面:古香古色宽大的房间内,一柔弱女子卧病在床。
病床旁站着一位身穿道袍的白发男子,双手端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放着一个碧玉酒杯,里面盛满橙黄的液体。
他端起酒杯递给女子。
女子颤抖的手接过酒杯,放在唇边,一饮而尽。
他看着她喝下那杯致命毒酒,露出了微笑。接过女子手中空杯子,平静地说:“公主,你放心吧!不会有一丁点儿痛苦。你的生命会被延续,你愿望终将会实现,你的遗憾会得到圆满。”
我定眼一看,白发男子正是鬼面毒王,蓝翼的师父,我的……
只是,没有戴面具的他五官端正,面目俊朗,慈眉善目。
公主看着他,慢慢躺下,嘴角带着微笑,缓缓闭上眼睛的时候,一滴晶莹的泪珠滑落而下。
他右手剑指向前一伸,双指间出现一张黄纸朱砂符咒。举过头顶,下滑至额前。
他双眼微闭,嘴唇蠕动,念念有词。咒语念完,睁开双眼,左手剑指支撑右肘,右手剑指夹着符咒猛然向前,符咒燃烧起来。左手掏出一个白玉小瓶立于掌心,右手剑指指尖缓缓移向瓷瓶。
燃烧的符咒无烟、无灰、无尘,瞬即燃毕。他马步半蹲,指向瓷瓶的剑指缓缓移动,直指公主额间,嘴里咒语不停……
香炉里一炷燃烧的熏香最后一截香灰垮下时,微弱的火星熄灭。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缓缓睁开双眼,额头汗珠密布,道袍也湿哒哒的贴在他的身上。
他剑指一收,嘴里大喝一声“醒!”
公主睁开眼睛,四下张望,“我是谁?这是哪里?”
他微微一笑,跌跌撞撞走到圆桌旁的凳子上坐下,有气无力地喊:“来人!公主醒了……”他整个人虚脱了。
房门被打开,一群宫女和太监簇拥着皇上和皇后快步走进来。
公主看着皇上和皇后威严,胆怯生畏,极其生疏,一言不发。
“公主,这是你的父皇和母后,快起来拜见。”皇上身边的公公提示道。
公主还是一言不发,怯生生看着满屋子的人。
已经缓过来的他走到皇上跟前,双手叠于胸前,向前延伸的同时鞠躬低头,说:“启禀皇上,公主病情凶险,贫道用药猛了些。公主是救回来了,可是却失忆了。请皇上责罚。”
“失忆?”皇上疑惑问道:“可有医治方法?”
皇后在皇上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皇上顿时一悦:“朕恕你无罪。公主能醒来已经很好了。只是这失忆会有多久?是短暂还是永久?”
他的腰又弯得更低了些:“回皇上:应该是永久失忆。臣已经束手无策。”
皇上 冁然而笑:“这已然是最好的结果。医师道长果然名不虚传。来人,公主敕封号:文成公主。与嫡公主同位。重赏道长!”
“贫道谢过陛下!”他再一次鞠躬后起身离开。走到门口回望公主,低声自语:“栀子,爹对不起你!不管你愿不愿意,爹研习邪术多日,却只能用这种方式将你的生命延续。”
……
我已经无心再看水潭。“邪术”两个字在脑中回荡。栀子?文成公主?唐朝?我?
蓝翼右手一挥,潭面镜像消失。看我半晌不说话,他说:“这就是你这两千多年来的生死循环。每一次在你生命垂危时,义父就会出现,用术法保住你的灵魄,再寻找下一个肉体,洗去你的记忆,施法重生。”
“这么说来,我每一世都是借用她人肉体的失忆者;都是通过邪术代替了别人的人生。那我是多么的十恶不赦啊!那我现在的肉体又是……”他的讲述再一次刷新我的见闻。
“没你想得那么不堪。就拿文成公主来说,一年后,十六岁的文成公主在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和轰轰烈烈的送亲队伍中隆重的出嫁吐蕃,最后成为吐蕃王松赞干布的王后。
可有谁知道,一年前,公主跪在师父面前,一心求死的情景……
公主是皇上宗亲之女。情窦初开的公主身边一直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情郎。两人约定: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不曾想,一年不到,公主奉召入京,滞留皇宫接受宫规礼仪,次年就会派往吐蕃和亲。
公主的父亲为了权势和地位,处死了她的情郎。公主绝食抗议后得到情郎死亡的消息,心灰意冷,万念俱灰,一病不起。
皇上昭告天下遍寻名医。义父以神医弟子的身份揭榜入宫。
病入膏肓的公主见到传闻中的神医弟子,苦苦哀求,只求一死,想要在地下与情郎相聚。
义父被公主的痴情感动,答应成全她的同时,也讲出了想让自己的女儿以她的身份活着的请求。
就这样,公主在保护了家人的情况下,端起了毒酒,幸福地一饮而尽。
此后四十余年,大唐与吐蕃无战事再起,四方平定,两邦百姓安居乐业,成就了大唐的太平盛世。”
“那我师父呢?世墨呢?他后来是怎么回事?”我不敢去想自己用这种方式活了多少世,我只想知道这两千多年,我和师父有多少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