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那日,雪娘先去看了舅舅,在去别院陪着柳夫人吃了中午饭。
下午才坐马车到了高嬷嬷庄子上。
柳夫人苦留不住,奈何雪娘说高嬷嬷独居辛家庄,孤独清冷。
祖母还有雁茗小姑陪着,自己若是不去,高嬷嬷便是孤家寡人。
柳夫人只好装了一马车的吃食,让人好好地送雪娘过去。
到了小辛庄,高嬷嬷令人卸了东西,又往马车上装满自家庄子上的特产,给了车夫一把赏钱,好好地打发走。
眼看着马车不见了影,高嬷嬷才携着雪娘的手进了正屋。
江婶子早就给薇儿打扮好了,雪团一般的一个娃娃。
穿着大红袄子,脖子上挂着金璎珞,头上扎两个娃娃髻,一边挂了一圈金铃铛。
看见高嬷嬷与娘亲一起进来,她便团起手,奶声奶气地:
“婆婆拜年,娘娘拜年……轰包捏来”
高嬷嬷和雪娘都笑了,雪娘一把抱起薇儿,笑问道:
“薇儿要红包干什么呀?”
“轰包,买,买,呲……”
“哦,薇儿想要好吃的,一会娘亲给薇儿做好不好?”
“好……”
雪娘都不记得上一次这么热闹欢快地过年是什么时候了,还是娘亲没去世那年吧。
娘亲每到年节下,都会想尽办法做些好吃的,给每个人都做一件新衣或新鞋。
他们一家和曾老伯一家围着火炉,烤羊肉,吃花生。
后来娘亲不在了,没人张罗,过年也就是一碗大米饭上多两块五花肉。
饭后祖父与曾老伯对着喝酒。
到了侯府,每年年下一派富贵气象,可雪娘从来不觉得那份气息属于自己。
一直谨小慎微地,从衣着打扮到言谈举止,都小心翼翼。
哪怕柳夫人对她那么和蔼,雪娘也不敢半分放松。
只有今年,与江婶子,薇儿和高嬷嬷在一起,她才又找到了当年和娘亲在一起的那种踏实与满足。
只不过如今换了她做娘亲,怀里搂着这样一个小小的人儿,便觉得这世间再也没有什么不如意。
什么仇恨,情爱,富贵都可以抛在一边。
雪娘如今心满意足,洛子清在北疆却牵肠挂肚。
北疆天寒地冻,防御工事与粮仓的修建都暂停,边防五日一换岗,亦无须洛子清操心。
倒是肖琦安不停找麻烦。
皇上虽然命洛子清不必理会她,却默许贵妃与齐王送了十几个侍卫和奴婢来,还带着十几辆马车的吃喝用具。
侍卫奴婢们一到云州,便把肖琦安从刺史府接了出去,买下一间宅院。
也不敢再称作公主府,只挂了个肖府的牌子。
肖琦安算是活过来了,又开始蹦跶。
洛子清去边防和军营时还好,她不敢违抗军令,硬闯军营。
这到了年下,洛子清回到刺史府,肖琦安便日日过来骚扰。
下人告诉她将军不在,她根本不信,非要往里闯,书房内室毫无忌讳,找到洛子清,就各种死缠烂打。
非说她已经是将军的人,要在将军身边伺候,哪怕为奴为婢也在所不惜。
洛子清告诉下人,谁再敢放她进来,军法处置。
她便在门房一坐就是一两个时辰,要茶要水,要炭盆与吃喝。
下人们苦不堪言。
洛子清不知道是谁给她出的主意,非要缠上自己。
他这辈子只与雪娘亲密接触过,毫无对付女娘子的经验。
遇到肖琦安这样刁蛮任性,死缠烂打,撒娇卖痴的,真是惹不起只能躲。
一个不小心没躲得及,肖琦安真能扑上来投怀送抱。
肖琦安越是纠缠不放,洛子清便越发地想念雪娘。
回到北疆后,他心里安定许多,之前一年半,不仅仅相思,更多恐惧。
常常午夜梦回,想雪娘如今在哪里?有没有被人欺负?
若是被人害了怎么办?
一想到雪娘有可能已经被人害了,他却还一无所知,洛子清便心痛到把自己缩成一团。
现在好了,至少他知道雪娘就在京城,还算安全。
虽然离他千里之遥,可他只要想念就好,不必担心,不必做各种可怕的想象。
只是单单想念也很煎熬。
忙碌起来还能暂时忘记,可一闲下来,就忍不住想,雪娘此时在干嘛?
相思入骨,寸寸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