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傍晚的时候,淑子打来电话。因为裕太带了观月回家,所以询问一下不二是否有回家的打算。
不二以不想打扰他们见儿媳妇为理由,果断的拒绝了。
挂了电话之后,不二感慨道:“裕太也变成行动派了。不知道今晚上会是一副怎样的景象呢!”
“你要感兴趣的话,我们倒是可以回去看看。”
“不回去了。在那种场合下,观月那张嘴估计能消停一会儿。”
商店街距离他们的公寓并不算太远,但是不二一次都没有去过。平日里不论是去超市还是去商店街,基本上都是手冢一个人。他像是那种游离在烟火气之外的人,却也毫无违和的融入了烟火柴米之中。
灰色的天空飘着零星的小雪。北风没有严冬时候的凌冽,但依旧带着冷冰冰的寒气。不二缩了缩脖子,把围巾裹得更紧了些。他把手从袖子里伸出来,习惯性的塞进了手冢的大衣口袋里。他们就这样挨着彼此,慢悠悠的往商店街走。
细雪落在两人的肩膀上,马上就融化了,留下斑斑无伤大雅的水渍,然后被风吹干。
大衣的口袋里,手冢紧紧握着不二的手。他感觉自己此时的心情就像着些飘散的雪花一样,既轻快又有些飘忽不定。
他是有鸿鹄志向的人,也是一个愿意感受生活气息的普通人。自从住在这里,他从家来往商店街的次就已经数不清了。不二总是非常忙碌,只要他去自己的工作室,基本上都没有按时下班的时候。手冢不需要在集训中心过夜的时候都会在不二下班之前到家,然后去商店街备好材料。这条路,他一个人闭着眼睛都知道该怎么走。
一个人来来回回并没有什么,但是如果可以,他更希望能和不二一起走在这条街上。
过去,无数次站在异国的天空下,站在只有自己一个人的球场上,站在只能有一名胜利者的领奖台上。
他被无数荣耀和欢呼声包裹着,站在那个只属于他的位置上。他习惯于孑然一身的孤独,但并不代表他情愿过这种生活。
他喜欢这样牵着不二的手,和他肩并肩的走在一起,无惧任何人的视线和目光,在只有他们两个的生活中安安稳稳的走过绵长的岁月。
不二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手冢攥的更紧了,只是不经意的一眼,他就能够察觉到手冢与平日中的些许不同。
“你有什么心事吗?国光。”不二问道。
“嗯?我没有什么心事,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我总觉得从刚才开始,你就有些不太一样。”
手冢对不二特有的那种温柔,像长流的细水,从那双坚毅的目光中源源不断的倾泻出来。“那你觉得我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呢?”
不二微微睁大了眼睛。“嗯?你是在给我出考题吗?”
“不,我只是相信你的直觉。或许在我自己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你能够用敏锐的发现也说不定。”话虽如此,但手冢已经明显的感觉到了,渴望已久的生活光景真正实现的欣喜,
这种欣喜包含着数不清的复杂情感。对命运的感谢,对现状的贪求,以及内心少有的沾沾自喜。
“我觉得你从刚才开始就好像突然间变得特别开心,还有点儿......要怎么形容呢?自我满足?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你看得出来?我的情绪变化真的有那么明显吗?”
“不算非常明显,但是在我这里已经很明显了,除了我和彩菜妈妈估计不会有其他人能看得出来。”
“那不就是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表面上而已。你得承认,我说的没错吧!”
“是。”手冢点点头。在有些时候,不二对他自己直觉可以说是完全的信任了。
在有关于他们两个人的事情上,不二始终都是比较感性的一方。然而这种并非由理智主导的判断,一次都没有出过错。
“你知道吗?周助,其实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有无数次的在脑海里幻想过今天这样的场景。我们手牵着手,一起走在市井烟火之中。以前站的高了,脱离了生活本来有的样子,普普通通的日子反而就成了奢求。”
“这也是你回归的一个理由吗?”
“算是吧。当然了主要原因还是我离不开你。”
“不过现在,这种生活也并不算什么奢求了。”不二停下脚步。此时他们已经来到了商店街的门口,他们在来来往往擦肩而过的路人中间相互凝望着对方,仿佛此时周围的一切都是静止的,这个充满烟火气的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
街角的路灯亮了起来。不二微微偏着头,路灯的光朦胧而柔和,仿佛是从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剥离出来又融合在一起的夹层,它在不二的身上勾勒出一半的轮廓。让这个本就迷人的脸庞多了一层扑朔迷离的吸引力。
“呐,国光。”不二惯常的笑容在细雪纷飞的光影中变得更加温和,更加迷人了。“我以后会尽量按时下班。所以,再来这里的时候,你可以带上我吗?”
手冢先是愣了一下,花了几秒的时间反应过来之后,猛地点了点头。
不二重新挽着手冢的胳膊,两个人继续往商店街走。话题开始变得轻松了起来。
手冢这种热情很少外露,沉默寡言的气质与商店街的热闹似乎有些格格不入。连不二都觉得他踏进这里时的感觉有些莫名的不协调。
“习惯就好。”手冢看出了不二的想法,轻声说道:“就像厨房这种地方,家务劳动这种工作并不是都属于女人一样。”
“也是。不过我实在想象不出你在这里的样子。今天倒是能够见一见。”不二的笑容开始让人有些不放心。
不二跟着手冢走进了超市。生鲜区的大姐笑着跟手冢打招呼。“嘿,小伙子,今天不是一个人来啊!”
手冢礼貌的点了点头作为回应。“是”。
不二也跟着笑了一下,轻声说道:“您好。”
“我说,国光,今晚上的晚饭不如就交给我吧!”
“交给你?”手冢放下了手里正在挑选的蔬菜,“那既然你要做饭的话,那今天晚饭我们就先来一些简单的。”
“简单的?”
“是啊。做饭和打网球是一样的,都是一门学问,都要从基础开始才行。”
“哦!”不二茫然的点点头。
手冢带着他在蔬菜区和海鲜区转了好长时间,非常耐心的教不二每一种蔬菜要怎么看它们的新鲜度,不同的料理和烹饪方式要怎么选择合适的大小。
手冢的表情还是一贯的认真且一丝不苟,不二笑眯眯的听着,偶尔插一两句俏皮话逗逗他。如果在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手冢大概毫无顾忌的笑出来。但是再有其他人在场的时候,他就像是不愿意把笑容留给不二之外的其他人一样,总是抿着嘴角。
不二反而非常喜欢看他的这种表情,一来二去,手冢还是认命似的,露出了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
就在这个两人的眼里都只有对方的氛围里,没有人注意到,有几个关注他们两个的目光的主人,嘴角上扬的弧度已经越来越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