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慎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众人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太子虽之前曾在朝中旁听学习，但之前也是需要永德帝首肯的，不是什么时候想来就来的，正式参与朝政也是及冠之后，但鲜少奏事，即便有些不痛不痒的问题也都是手底下的人来说，这次亲自发言，却没想到竟会是这样一件大事。
朝中片刻寂静后，曹良率先反应过来，连忙三两步疾步站了出来，冷斥道，“简直是胡说八道！太子这番言论可有确凿的证据？我那三子顽劣非常，在京里招猫逗狗，又岂会糊涂至此，犯下这种大错？”
曹良垂着眼睑，眼中闪过寒芒，看着楚慎呈出来的‘罪证’，极快速的说完这番话后，才仰起头义正言辞道，“殿下莫听小人谗言，受人蛊惑，我那孩儿虽不成器，但若被他人构陷，本官即便豁出这张老脸出去，也必定要向陛下讨要一个说法！！！”
他激愤的声音响彻殿中，才将还没反应过来的吃瓜群众震得回过神来。
李凌峰默默关注着两人的举动，心想曹良这老匹夫果然城府颇深，这个时候临危不惧也就算了，还要借着此事来打压太子一派。
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要吗拿出板上钉钉的罪证，否则他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吗？
李凌峰扯了扯唇，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楚慎一眼，心里奇怪怎会是他亲口来奏报此事，也隐隐有了些担忧。
那份证据是什么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上面记录的有关曹府的人员基本都在曹士嵩手底下讨活，但上面并没有曹士嵩的名字，加上有曹良这个爹在，他觉得陛下处死对方的概率不大。
到现在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李凌峰继续看过去，却发现楚慎尚未开口争辩，龙椅上的永德帝脸色就已经沉了下来。
倒卖义仓粮食？
永德帝微眯了眯眼，在看向太子时，眼底多了一分质问之色，“太子，你这话可是真的？”
楚慎闻言也顾不上反驳曹良了，给欧阳濂等人使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低头恭恭敬敬的回话道，“儿臣手中有曹府人员参与勾结义仓总管钱义山倒卖粮食的名册，不敢走半句欺瞒，是真是假，父皇一看便知。”
说完后，又将册子往前递了递。
崔德喜现在一旁，见状对御阶之下的干儿子使了个眼色，那个小太监便连忙恭敬将名册呈了上前，崔德喜接过册子，三两步呈到了帝王面前。
瞧着太子一副十分有底气的模样，永德帝挑了挑眉，手却接过名册直接翻开扫视了起来。
彭桦见到这副场景，微微眯了眯眼，却也是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曹良被楚慎刚刚十足的底气吓到，心中多了两分紧张。
看着龙椅上那位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曹良默默攥了攥拳头，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帝王脸色骤变，刚还拿在手里的名册被狠狠砸向了曹良，‘砰’的一声，落在他身前。
“曹良，你看看你养的好儿子！！！”
曹良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慌乱起来，四周鸦雀无声，李凌峰偷瞄了一眼这老小子，便见对方慌忙的跪了下去，然后才敢拾起地上的册子起来看。
皇帝果然是皇帝，哪怕朝中众人结党营私，各怀鬼胎，不好控制，可刚刚在永德帝的气势下，都忍不住吓得轻微发抖，心里倒抽一口凉气。
见曹良拾起册子看了起来，楚慎才开口道，“曹大人，这名册上涉事的相关人员除了姓名年龄籍贯交易地点在，甚至连每次交易多少，交易时的在场人数乃至服装颜色都记得清清楚楚，你且仔细看看，可不要再疑心是本殿下构陷你儿子！”
龙椅上的永德帝也沉着一张脸，直勾勾的审视着面前这一幕。
李凌峰眼里难得浮现出一丝幸灾乐祸来，名册上记得如此详尽还得多亏了他还有他那些勤勤恳恳的手下，特别是徐秋，李凌峰要着重表扬。
如果有人能看见他眼底那股透着两分得意的笑意，只怕会指着他的鼻子啐一句‘奸臣’，因为实在是太像小人得志的那副嘴脸了。
很可惜，没人关注到他。
群臣都被曹良手里那本册子吸引住了视线，曹良底下的官员面色不太好看，但不知册子里记录着什么，一时间也不敢轻举妄动，上前帮忙开脱。
而反观其他人，除了少数人事不关己，彭党外其他大臣，多有看好戏的眼神在曹良与楚慎之间扫过。
二皇子和三皇子亦是如此。
曹良看着名册上记录得如此清楚的痕迹，脑门上的冷汗止不住冒了出来，这么详尽的名册，他即便是抵赖得了一时，待陛下降旨一查，必然还是纸包不住火。
似乎验证了他的想法，楚慎的下一句话便让他瞬间僵在了原地。
“这册子上参与走私粮食的商户如今已被本宫控制起来，若父皇愿意，随时可以命人提审。”
说着，楚慎又从袖中掏出了那些商户的口供呈了上去，“这是儿臣初审得到的口供，与名册记录完全吻合，还请父皇过目。”
此话一出，朝中顿时响起一片抽气之声。
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此刻哪里还不知道楚慎今日是有备而来，丝毫不给曹良包庇狡辩的机会。
太子如今刚入朝堂，正是需要拥护的时候，却没想到这一开头竟就拿曹家开刀！
这会儿即便是稳如泰山的彭桦，眼底都露出了一抹不悦，太子拿曹家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做筏子，想获得那些清流文臣的支持，但是不是也太不把他这个宰相放在眼里了？
心中虽然如是想，可彭桦却没有表露分毫，在永德帝还未开口之前，便积极的开口道，“既然如此，陛下便让人拿着口供亲自去核实便知真假了。”
说完这话，彭桦看了一眼如坐针毡的曹良一眼，笑了笑道，“曹大人觉得如何呢？”
曹良一愣，身子不住的僵了片刻，却已经知道了彭桦的意思。
他拿着名册的手忍不住紧了紧，半晌才木着脸开口道，“还请，陛下派人前去查实。”
前后不过片刻之间，便做出了壁虎断尾的决定来。
这番太子有备而来，他万般无奈之下，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硬着头皮去等一个已知的结果，至少这样不会牵连曹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