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威远请来大夫的时候,客栈里被药倒一片的人已经悠悠转醒,陈守义沉着脸,让手底下人去追查刺客,转头就看见刚包扎完的李凌峰正站在二楼的走廊上,居高临下的凝视着自己。
陈守义被吓了一跳,瞧见李凌峰那探究的表情,他努了努嘴,一脸关怀道,“李大人,你身上的伤口都处理好了吗?”
他刚问完,戚威远就领着那老大夫从李凌峰身后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那大夫也是见过些世面的,原本看着这帮人就觉得不简单,给李凌峰处理完伤口后,也能从他们的言谈中猜出眼前这些人都是有官身的。
李凌峰没有接话,老大夫已经跟着戚威远走下了楼梯,经过陈守义时脚步一顿,拱了拱手开口道,“那位大人身上的剑伤不轻,但好在是避开了要害,否则后果难以想象,草民已经给大人包扎完了,还留了两瓶金疮药在桌上……”
最后这句话他是对着李凌峰说的。
明眼人这会儿都能看见李凌峰脸上不虞的神色,也对,谁刚被捅了几剑还能笑呵呵的呢。
再加上李凌峰遇刺受伤这事儿手底下的兵将,亦或者是戚威远和陈守义,都有失察之过,若非那刺客是冲着李凌峰来的,这客栈上上下下上百人岂不是全都得一命呜呼?!
这波属实是大意了。
陈守义听见大夫的回话,自顾自点了点头,结了诊费后,叫来亲卫将人送回了医馆。
李凌峰瞧着他镇定自若的表情,一时之间竟然也有些拿捏不准陈守义到底有没有参与其中,忍不住皱了皱眉。
按理来说,那刺客能如此准确找到他们,便只有一个原因,就是这帮人里有人与那两人里应外合。
那两人就是冲着他来的,跳窗逃走后没有半分犹豫,几乎片刻就隐匿进了人群之中,就比销声匿迹,好像不曾出现过一般。
难怪那两张脸长得如此平淡无奇。
李凌峰有些失神,但陈守义却似乎未曾察觉,想着因着这遭刺杀,除了手底下那些人,他们三个回了房里,都还未来得及用饭,又叫店家安排了几道小菜端上桌来。
老掌柜这会儿也从恐惧中回过了神,幸而小孙女没事,心里虽对李凌峰等人起了芥蒂和埋怨,但到底也知道他们不是好惹的,只希望这群人明日能早些离开,他年纪大了,经不起这样的是非。
“李大人,先下来用膳吧,这水是小二哥刚出门去挑来的,那井里虽然投了解药,但也得让井眼的活水冲冲,反正本官是不敢用了,还有戚将军……”
陈守义一边朝着楼上的李凌峰喊着,一边从怀里摸出不知哪儿来的银针,像模像样的放进饭菜里验毒,一副极其害怕被李凌峰拖累导致小命呜呼的模样。
李凌峰:“……”
一瞬的沉默后,李凌峰抬步下了楼,到饭桌前的时候,戚威远已经直挺挺的坐在了位置上。
银针都没有发黑的迹象,陈守义缓缓舒了口气,门外的随从不知从哪儿抓来的狸花猫,他接过来喂了两口后等了片刻,瞧着小猫儿依旧活蹦乱跳的模样,才彻底放心下来。
“吃吧吃吧。”陈守义坐下来,率先拿起筷子,一边伸手去夹菜,一边还吆喝着。
李凌峰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自顾自拿起筷子,才忍不住玩笑似的感慨道,“与陈大人共事这许久,本官今日才知,原来大人如此惜命。”
他语气淡淡的,仿佛只是随口的玩笑话,一旁的戚威远闻言却忍不住向陈守义看了过去。
陈守义筷子一顿,夹死了盘中的五花肉,面上流露出一丝赧然,嘿嘿笑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身体发肤皆受之父母,蝼蚁尚且贪生,为人岂不惜命?”
说完后,他将肉夹进碗里,筷子顿了顿,这才开口道,“李大人,你放心,此事本官回京后必定如实禀报圣上,刺杀朝廷命官实乃大罪,届时必定要将这些乱法分子绳之于法!”
这句话说得真情流露,慷慨激昂,似乎经此事一吓,他也有些后怕。
李凌峰闻言笑了笑,放下手里的筷子朝他抱了抱拳,“那下官就多谢李大人了。”
这顿饭吃得不快不慢,但除了开头的交流,三人自顾自填饱肚子,既没有把话说透,也没有没话找话,各自用了晚饭就回房去了。
当然,李凌峰回京路上遇刺这事儿,陈守义虽说回京后会如实禀报,但还是在夜幕降临时,写了一封密信递了出去。
李凌峰站在窗前,瞧着湮没在夜色里的白色信鸽,眼中闪过一丝嘲弄,旋即便被烛火的灯影掩盖进了无边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