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再接话了,继续找周边的农民做调查问卷。
他就陪在我身边,看着我和村子里的那些人自如地交谈。
想想上辈子,我每次发调查问卷前,都要鼓足勇气去说话。成哥就很无奈,“叶夕,我靠!你真的应该好好锻炼你的社交能力,你这样,步入社会怎么办?”
我一如既往地承受着他的吐槽不敢回嘴。而且我后来发现社交能力差的人,有时候反而能治那些比较牛逼的,这还是从成哥身上得出的结论。
有一次我在皖清机构帮忙,他中午带我出去吃饭。他对着我,愣是没话题说,整个吃饭期间气氛尴尬。
他平时不管和哪个志愿者都是有说有笑,偏偏在我这里也没什么能聊笑起来的,和我单独待在一起简直是在折磨他。
中午的时候,成哥便打电话喊我们一起到停车的地方集合。
我把填完的表格交给成哥,有的表格旁边还写了备注,比如有些农民使用的是选项里没有提供的农药等。
成哥夸道,“你挺细心的”。
“我想写调研报告的时候可能有些备注内容要加。”
“有道理,”成哥说,“回头让他们把调查问卷改一下。”
然后他便带着大家去吃午饭。
我们去了一个小饭馆,桌子什么都非常的简单。成哥要了几个炒菜。
饭菜上来后,孙金昭说有些渴,便问店家要杯子,结果店家指了指柜台上的纸杯,说这里没有杯子,问一次性杯子行不行。
孙金昭点头说可以,正准备去拿,结果大羊对他说,“用碗喝也可以的。”然后帮他取了一个碗,还帮忙烫了一下。
孙金昭因为走了很多路,很渴,端着碗大口喝了起来。周丽娜大笑,“你这喝出了武松豪饮的气势!”
孙金昭没提防她说这一句,喝水呛住了,连连咳嗽,我便赶紧给他拍了拍。
然后猩猩又和周丽娜商量着明天一起去水库附近钓鱼。
我想到了这次来的任务,于是对猩猩道,“猩猩,水库水深吧,钓鱼危险~”
猩猩笑了,“我们是钓鱼,不是下去摸鱼~”
“那还是得注意点安全。对了,你会游泳吗?你那么喜欢四处跑,我觉得最好学会游泳~”我继续道,可算开始我的任务了。
“哎~你怎么知道他喜欢四处跑,你们今天不是第一次见?”周丽娜突然颇有兴味地看着我。
其他人都看向我,陈文俊也附和道,“是啊,你怎么知道?”
“因为很多加绿协的人都很喜欢大自然啊,喜欢必然会想着四处跑。绿协本来也喜欢组织这样一类活动。而且你看猩猩明显是被晒黑的,他领子里面皮肤可白了~”
“他领子里面皮肤可白了~”成哥突然捏了嗓子模仿了一句,然后笑得很猥琐。
我突然有些尴尬,然后看向猩猩。
他想了想,然后道,“有道理,学会游泳了,以后可以下水玩了~”
我听了立马紧张道,“不不不,你不能学了游泳反而往水里跑,你可听过一句话,淹死的都是会水的!”
“叶夕,你好奇怪啊,你为什么这么关心猩猩~”周丽娜追问道。
“因为猩猩很可爱啊~”我尴尬道,然后鼓起最后的勇气跟猩猩说,“所以,学个游泳吧,要是碰到洪水了,还能支撑自己游一会儿~”
一阵猛烈的咳嗽声传来,这下是成哥被我的惊人之语呛到了。
陈文俊夹了一块鸡腿到我碗里,然后说,“好了,你可以闭嘴了,好好吃饭吧~”
我也直觉真得闭嘴了。
这个时候周丽娜有电话打进来,她利索地挂掉。那边不断地打,她不断地挂。
我摸摸鼻子想笑,估计是哪个怨种男朋友要被女朋友整治了。
“你直接设置黑名单得了~”成哥无语地道。
“不,我享受这种挂人的快乐,特别解气~”周丽娜道。
“男朋友惹生气啦?”大羊笑着问。
“不以分手为目的的吵架都是秀恩爱,秀恩爱死得快~”成哥没得感情地道。
“死就死呗~正好换一个~”周丽娜满不在乎地说。
“那丽娜姐就真的要哭了~”我笑道。
“我才不哭,人就要多谈几次恋爱,别吊死在一棵树上,多试试,才知道哪种是最适合自己的~”
“可是~万一你和第三个谈着,却发现第一个……或者第二个……才是最适合自己的怎么办”她的言论着实让我有点吃惊。
“说得对~”陈文俊在旁边点点头。
大羊看陈文俊附和,微微一笑。
“那就找和第一个是同一类型的男生嘛~”
“不能这样不能这样,后面那个同一类型的未必喜欢你~”陈文俊冷静开口道。
“周丽娜你可闭嘴吧,你看把人男朋友吓得,哈哈~”成哥道。
“唉,看我们学校爱情坡上天天躺着晒太阳的那些情侣,有几个能坚持到毕业不分手?”
“你们学校也有爱情坡吗?”我有些惊喜地问。
“现在哪个学校没个爱情坡,上面一对对情侣~”
孙金昭点点头,看来农业大学也有,不知道他们爱情坡四周是不是瓜果环绕,谈恋爱谈累了,可以摘个瓜吃。
“现在哪个学校没个小树林,里面一堆堆衣服~”成哥突然嘿嘿笑道。
我有些吃惊地看着成哥,我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他成熟稳重的一面。
“我是不是把孩子带坏了~”成哥见我看向他,突然开始忏悔。
我笑着摇摇头,“没有没有~懂的都懂~”
等吃完饭,我也往碗里倒了点开水喝。成哥直接向店老板吐槽道,“老板,你这样做生意不行啊,店里连个喝水杯子都没有~”
老板皮肤有些黝黑,憨笑抱歉道,“慢待了慢待了~”
下午我们又去了几个地方。临走前,成哥又开车到镇子上,想同一个农药店主了解一些信息,结果店主恶声恶气地让成哥走,还说了一些不好听的话。
成哥当场火了,回了店主几句,结果成哥反被还是学生的周丽娜斥责了一通,“你和他吵什么吵,快走啊!”
成哥还想说,周丽娜就差拍他脑门了,“你还说!快走啊!这么大人了,怎么这么幼稚!
然后我们一行人便走了。等我们再回到庐城,已经四点多了。成哥便喊我们去薄荷小院坐一坐。
薄荷小院是机构的领导军哥开的一个小咖啡店,平时主要是他的老婆打理。
小院的咖啡屋前真的有个小院,几平方米大。院落旁一棵桂花树,树下放着一个小黑板,写着“来薄荷小院读书,唠嗑,打瞌睡~”
院子中间一个小木桌,桌子周围摆了一个小木桩板凳。院墙下有一层木台阶,上面摆了两个蒲团,可以坐在那里望桂花树望天。
我们人多,便没坐在小院,而是进了咖啡屋坐下。今天是周六,军哥不用上班,便来店里给老婆帮忙。
他见我们来,一人给做了杯咖啡,然后就拿起他的吉他开始唱歌。成哥嘿嘿笑道,“这人是个文艺青年”,语气里对领导毫无欣赏,皆是嘲讽。
军哥也不在意,依旧抱着吉他唱得很投入,而且也真的很好听。但是被成哥嘲讽后,他独坐歌唱的背影又莫名变得有几分搞笑。
在我的印象里,很多做环保的民间组织领导,比如马军,比如霍岱珊,给我的感觉都是非常的朴实无华,且诚恳坚毅。
但是军哥,真的打破了我的固有印象。他这个人很潮,很文艺。给他放一曲小虎队的歌,他立刻就能整摇摆起来。
他给儿子报了钢琴课,后来得了女儿,视若珍宝,又教女儿唱歌。一家人钢琴吉他走起来,歌唱起来,就是半个乐队。
他生活上看着嘻嘻哈哈,但是工作能力又的确很强,后来创办了自己的环保组织,又做了其他方面的公益活动,也是壹基金在安徽的负责人之一。
有一次他在外地开完会回来,成哥带着我去接他。他在车上滔滔不绝地说着和李连杰一起开会的时候发生的事,然后又很兴奋地说,“我见到利智了!她好漂亮啊!你都不知道她多好看!我还找她和照了!~”
成哥淡定地听着,开着车,也没接腔。
我们在卡座坐了一会儿,聊了会天。陈文俊基本都很沉默,不怎么说话。
猩猩提起今年的百公里毅行,我吃惊地问道,“你不是说你去年走过了吗,为什么今年还去?”
“和不同的人一起去呀!和不同的人一起走的感觉不一样”猩猩道。
我有些愣住了,像我上辈子参加完一次,就觉得自己完成了光荣的征程,已经证明了自己的耐力。剩下的就只等着跟子子孙孙说你奶奶太奶奶我当年如何如何……
“小叶夕是不是也感兴趣了?”周丽娜问道。
“嗯,确实有些感兴趣,我觉得一百公里好难走啊,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下来~”
“找你男朋友陪你不就行了!”她说完看了一眼陈文俊。
“对,我能陪你,”陈文俊立刻配合周丽娜道。
“我真谢谢你~”我说。
“来吧,很好玩的,走不完也没关系。没必要逼着自己走完。虽然对我来说走个百八十公里很轻松,但是你们还是量力而行,哈哈~”
“确实,感觉自己硬撑着走完一百公里,两天一夜不睡怕是要猝死~”我感慨道。
我感觉自己越过二十五岁生完谦谦后,整个的精力已经大不如前。等快三十岁的时候,便觉得自己精力更差了,而且经常腰酸背疼的。
朋友提醒我要多锻炼,但是我有排不完的考试和考证,感觉在家庭和工作外挤出时间看书已经不容易,再多挤出时间来锻炼,更加艰难了。
在这样的身体状况下,去走个两天一夜,我怕是会崩掉。
“所以说,走不完就不要勉强,能走五十公里便是看完了五十公里的风景。这里面没什么非要走完的英雄主义可言。不过你的确最好找个人陪你一起走,你们淮理绿协不是有句话叫走在一起是志向,一起在走是幸福嘛。找个人陪你走,你能走得远点~”猩猩道。
周丽娜揉着猩猩的脑袋,“看着我们猩猩又小又可爱,人老成熟了~”
“就是!”猩猩往嘴里塞蛋糕,一点都不谦虚。
“你怎么知道淮理绿协的口号的?”我惊讶地问道。
“我去年的绿色营营友有你们淮理的呀~”猩猩道。
“是谁?”我追问道。
“孟非,嘿嘿,小非非~”他笑道。
我听到了很开心,也有些惊讶,原来孟非学姐和猩猩是认识的。
“去年的安徽大学生绿色营好像是皖清帮忙组织的吧?”周丽娜问道。
“我不清楚,去年我还没入职,今年刚毕业过来的~”成哥道。
“这样说起来,你现在在皖清的资历还不如猩猩咧,哈哈哈”周丽娜大笑道。
“也还不如你呢!”成哥玩笑道。
我们喝完咖啡,吃完了蛋糕,便各自回去了。
和猩猩告别前,我又提醒了一遍他去学游泳,他又无奈又好笑,想说什么,又说不不出来,最后挥手拜拜算了。
成哥问我们怎么走,我说我直接坐公交车回家了。他又看向陈文俊,陈文俊道他要回淮城了。我听到了心里有些失落。
和成哥告别后,我问陈文俊买的几点的车票。
陈文俊看着我笑道。“是不是舍不得我,要不然我不走了,你晚上陪我?”
“不,你走,你快点走,早点走~”
“我先送你回家,”他说。
“我要回的是老家,不是在庐城,你送我回去的话,你晚上没有车回来,你直接借我点钱买票回去吧~”
他愣了一下,“你哥嫂还没结婚是吧~”
我点点头。以前哥嫂没结婚的时候,妈妈在家干农活,我都是直接回老家。
哥嫂结婚后,有了孩子,妈妈要帮带孩子和哥嫂住在一起,爸爸又在庐城打工,所以老家也没人了,家里的庄稼年年除了水稻外其他作物也不种了。
我每次说回家其实是回哥哥家,和他们一起吃个饭,在哥哥家睡一晚,第二天又再回学校。
这种回家模式持续了五六年的时间,直到我读研毕业。
“我不借你钱,你会怎么样?”
我睁大眼睛,看着他,“你忍心?”
“嗯,我忍心。既然你回不了家,我也不回淮城了,晚上我们在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