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招蜂引蝶
沈红菊一袭白裙，纤尘不染，闪亮登场。唱的是化蝶。
光阴似箭二十载
月下窗前久徘徊
堂前飞燕已南去
独留空巢日渐坏
冬去春来花盛开
一江清水向东海
水乳相融情切切
比翼双飞在蓬莱
蓬莱一曲梦犹在
牛郎织女山伯英台谁能分得开
千古绝唱声声爱
相依相伴到未来
这歌曲调源于民间小调，原创性不是很强，沈红莲只改了歌词。
比烟花三月更轻柔，带着魅惑旖旎的软糯韵味，十足的靡靡之音，简直迷死人不偿命。
词更是骚到极致，恨不得马上嫁人一刻也不能等的节奏。
开始红菊不愿意唱，说要自己改词。最后越改越不像。
反正唱一次不一定有人能听清楚。豁出去了。
我错了，这是仙女中的仙女。
要命，还让不让别的女人活了。
这嗓音，骨头都酥了。
你鼻子怎么流血了？
别说我，你也是。
这哪里是军民联欢，纯粹招蜂引蝶吧。
沈家个个都是宝贝，有意向的赶紧行动起来。
个个都一肚子黑墨水，真正配得上的比较难找。
一千多人闹哄哄，忘了鼓掌。
这舞台别人没法上了，继续开奖吧。
乱哄哄的开完两百多个奖。
一声锣鼓响，沈红莲闪亮登场。
闪亮个屁，这身量还没长好呢。
啥意思，好看的脸蛋都被几个姐姐占完了么。
你敢当着她的面说，我叫你一声祖宗。
小声点，别给她听到。招惹她，除非我疯了。
不只是疯了，而且是活腻了，赶紧闭嘴吧，听她唱。不管她唱得怎样，都要使劲拍手。
沈红莲唱的是歌舞厅主题曲游戏人间，这是她很喜欢的一首歌，去oK厅必选，却也唱得认真，节奏极具鼓动性，很容易将听众带入互动。
这首是玩歌舞厅的那帮大神搞出来的，沈红莲很是敬佩他们那时的才华横溢，肆意洒脱。
可这歌却和主流相悖，就算是六十年后也不被主流待见。沈红莲干脆把词曲全偷了来，反正那群大神也不会在乎。
我停留在繁华人间
多少梦最后成凄凉
你将会歇脚在何方
去等待心中的渴望
笑看人生的繁华
变化无奈潇洒又何妨
何不游戏人间管它虚度多少岁月
何不游戏人间看尽恩恩怨怨喔…
何不游戏人间管它风风雨雨多少年
何不游戏人间不如展开笑颜
不能言
唱完，台上台下所有人都鼓起掌，无人敢怠慢。
掌声没停，长发飘飘戴着公主头饰穿着公主裙的季小莲跳到台中央，唱的是一曲红尘。
谁把化蝶写成碑，谁在千年等一回。
红尘总有梦，何必问是与非。
历经了沧桑，更懂得无悔。
谁把花心化作泪，谁在梦里永相随。
人生这杯酒，怎么喝都是醉。
过往的云烟，坦然去面对。
冷冷的眼泪随风吹，才知道生活的滋味。
多少寒霜多少心碎，多少无奈慢慢体会。
飘飘的落花如流水，才知道花期的珍贵。
多少寻觅多少负累，多少风景依然你最美。
大多数人不认识季小莲，但不妨碍对青春美貌的惊叹。
这——这是哪家的小姑娘？怎么这么好看。
是啊，画上的都没这小丫头好看。
我知道，是住在三丫家前面的，会酿酒的季家丫头，现在也是三丫负担她的衣食住行。
她和三丫是亲戚么？
啥亲戚都没有，是从县城下放的。这丫头和四丫特别要好，三丫就把她带到镇上来上学了。
我去，非亲非故的，这是交了什么狗屎运啊。
没办法，和沈家小丫头对上眼了，这就叫背靠大树好乘凉。
看来，得让我家丫头也和四丫好好。
你家丫头有这丫头好看么，做梦去吧。
沈三丫也就长那样，关键不在于好不好看，在于对不对胃口。
那你就试试呗。
必须试试啊，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好。那就一起试。
王书雯同样一袭白裙，只在胸前左侧别了一朵火红的绢花，唱的是小城故事。
这首简单，同样缓慢轻柔，情意绵绵，不是内地原创，这时也属于靡靡之音。也被沈红莲全偷了。
只是词里把小城改成了小镇。
我的天，这特么还是人么。天下女人都一头撞死算了。
我又错了，这不是仙女中的仙女，没法形容，饶了我吧。
你鼻子怎么又出血了。
别说我，你在喷血，快堵住。
这歌柔到让人骨软筋酥，加上少妇凹凸有致的魔鬼身材，甜美的笑容，清澈的嗓音，个个差点喊救命。
不能再演了，再演得集体殉葬。还是把奖品开完缓和一下气氛吧，不然没法再继续。
得奖没得奖的，个个都兴奋异常。
奖品发完，久久不见动静，众人以为节目完了，正准备离开，陡然锣鼓大响，压轴大戏上场。
四丫一身夏季军装，短袖大裤衩解放鞋，两个空心跟头，立到舞台中央。
日。居然忘了最厉害的小丫头了。
这身功夫，无愧小霸王的名号。
听说她一人能打十几个。
人小鬼大，全校孩子都甘愿听她指挥。
她比三丫头还厉害么？
厉害多了。惹不起的主。
沈红莲本来让四丫唱小城故事的，四丫嫌简单软绵，最后只好教了她真心真意过一生。
这歌更欢快，劝世鸡汤词，改起来很容易，颇能让人接受。
一首歌听一遍能记住极难，怼不懂音乐的人来说，能记住的主要是歌词，就算被人记住一两句，将来即便听到同样的旋律，只要词不一样，也很难想到是多年前听过的。
为了使歌词尽量不和当下政治冲突，沈红莲改的都是不容易被人抓住小辫子的词句。
四丫边唱边跳，奶声奶气的，配上各种武术动作，看得人惊叹连连。
这丫头将来铁定是穆桂英。
听说成绩还特别好，一教就会。
奶奶的，人才都落到沈家了，天理何在呀。
一曲结束，掌声雷动。
有人情不自禁地叫，小丫头，再唱一个。
然后，很多人一起起哄。
四丫也兴奋了，招手叫沈红莲。
沈红莲想就此散场，看四丫意犹未尽，苦笑一下，只好上去和四丫再次合唱游戏人间。
四丫边唱边蹦跳，到了后面节奏快的，直接闭嘴打虎跳空翻，配合想当默契。
音乐细菌饱满的都站起来跟着哼。
何不游戏人间管他虚度多少岁月，何不游戏人间看清恩恩怨怨——哦——何不游戏管他风风雨雨多少年，何不游戏人间不如展开笑颜——不能言——
沈红莲一激动，脑子收不住，嘴也收不住了，即兴词句不停向外冒。
何不游戏人间管他身上还剩多少钱，何不游戏人间看看万水千山——哦——何不游戏人间管他沧海是否变桑田，何不游戏人间看看虚假嘴脸——不能言——
何不游戏人间等着悲欢离合轮番演，何不游戏人间笑对空话连篇——哦——何不游戏人间看看谁人再敢吐真言，何不游戏人间一天不如一天——不能言——
何不游戏人间看着三年五载啥发展，何不游戏人间笑看妖魔表演——哦——何不游戏人间见识粮食亩产几百担，何不游戏人间听听满地谎言——不能言——
何不游戏人间等看解决温饱有多难，何不游戏人间笑看皇权万年——哦——何不游戏人间看看你死我活为了权，何不游戏人间奴性从未改变——不能言——
何不游戏人间看着韭菜总是挨刀镰，何不游戏人间傻子一片一片——哦——何不游戏人间管他身后有多少人嫌，何不游戏人间只管一路向前——不敢言——
看四丫跳累了，沈红莲才收了嘴。
乐器早就停了，台上台下个个成了木雕泥塑。
沈红莲偷笑，前面的火热终于降温了。现在就看这群人里各种妖魔鬼怪的态度，看看里面会不会有发光的金子。
大丫二丫和红菊在本地找对象确实很难。
被调教得太优秀真不是好事。
没错。沈红莲的初衷就是招蜂引蝶。
从选歌到表明对这个世道的立场，处处深思熟虑，处处藏着心机。
既然是这个家庭中的一员，有责任给三个姐姐安排个好归属。
不管台下人的反应，沈红莲拉着四丫去临时换衣间换衣服。
季小莲过来告辞，准备回家过年。沈红莲给了她四十压岁钱，季小莲坚持不要，三妹帮我太多了，大恩不言谢。这世上，哪有妹妹给姐姐压岁钱的。
沈红莲也不强塞，过完年早点过来，好多事要你帮忙呢。
季小莲说，我后天就过来。
四丫抢过沈红莲手里的四张票子，硬塞到季小莲兜里，这是给你爸妈的酒钱，省得你爸妈老是烦你。何况你在厂里帮我姐做了不少事，这是你应得的。回家也好说点。
想到小心眼的父母，季小莲脸色就不好了，也就不再拒收。
沈红莲找出车钥匙递给她，吩咐她千万不要骑车过桥，被四丫没好气地打断，三姐咋就成老太婆了。
沈红莲暗道，我都五六十了，还不是老太婆么。
两人说笑着换好衣服，就听有人敲门，外面沈红菊小声说，三丫头赶紧的，有事。
沈红莲打开门，马上被拽到走廊尽头，只见操场上学生工人军人干部都在把红小兵指挥下，把凳子往教室里搬。
大丫和王书雯她们也在人群里搬。
二丫不知去向。
人群里，有个军官模样的年轻人，满脸严肃，简直鹤立鸡群，周边一米五范围空着，所有人不时向他瞄一眼，无论男女。
沈红莲差点尖叫，卧槽，帅呆了。
沈红菊红着脸问，什么帅？
沈红莲回，就是好看。配得上红菊姐了。
沈红菊脸色更红，瞎说啥子呢。
四丫在边上小声说，要不要我去侦查一下。
沈红莲一把把她拉到身后，鱼饵我已经撒出去了，现在只等鱼上钩，直接上手抓，会跑掉的。
四丫怀疑，要是他不咬钩咋办？
沈红莲笃定，这种重的饵料，不可能不咬钩。走，别看他，头都昂起来，走路自然点，一起去办公室。
进了办公室，见沈红菊坐立不安，沈红莲噗嗤一笑，你可以装着备课。
四丫摇头表示不屑，真麻烦，还是我去抓吧。
不待沈红莲阻拦，四丫已跑了出去。没三分钟，就将人带了过来。
这是我三丫姐，这是我红菊姐，红菊姐漂亮吧？
小军官脸一红，啪一声行了个军礼。
四丫丝毫不管，我问了，这家伙还没对象。
沈红莲清楚四丫不可能会问这种问题，不过是在进行火力侦察。如果这家伙有了对象，那么肯定会预先声明，免得浪费时间精力做无用功。
四丫的灵敏超乎常人，真的是天才，还是被沈红莲耳熏目染形成的条件反射呢。
装着极度生气，沈红莲一把揪住四丫领口，推向门外，再乱说，信不信我捶扁你。
四丫大叫，我哪里乱说了，红菊姐就是看上他了呀。
沈红莲也大声说，就算是实话也不能说，再说我抽你屁股。
到了走廊上，两人扮鬼脸吐舌头，心照不宣就要离开，没想到那小军官跟着出来，沈红莲只好转身，你到底想找谁？
小军官脸一红，我——我找沈三丫同志。
四丫眼一瞪，三姐才十三岁，不合适。红菊姐二十了，很配你。
小军官哪里见过这等阵仗，一时张口结舌，脸更红了。我——不是——我是想——
四丫故意打岔，红菊姐那么漂亮，你想她很正常的。
小军官急道，不——我想和沈三丫同志说几句话。
四丫打断，我三姐可不想和你说话，也没啥好说的。
说完，直接拉着沈红莲离开。
弄得小军官尴尬当场。
沈红莲和四丫差点偷笑出声。
四丫说，这家伙好像有点傻。
沈红莲说，他不过想提醒我，不要唱那些歌，不要表演这样的节目。
四丫小嘴一撅，他以为我们不懂呢。也不知是真傻还是假傻。不过，看样子，心地还算善良。
沈红莲说，女追男隔层纱，只要红菊姐不掉链子，这事就能成。
四丫可没信心，红菊姐肯定放不开，我们得想法子帮忙。
沈红莲摇头，不管了，看缘分吧。
走过两间教室，转弯处回头一看，那傻帽就站在办公室门口，面朝里在和红菊说话。
四丫笑了，那傻帽太小心了。
沈红莲说，小心驶得万年船。希望我没看走眼。对了，二丫哪去了？
四丫说，我下了台就没见到。大姐也不知哪儿去了，刚才还看见的。
正说着，校长和东镇老镇长过来，三丫头，我们去说说话。
沈红莲点头，跟着去了后面校长办公室。
老镇长看看外面，站到门口站岗，小声说，三丫头，你唱的那些很危险。
沈红莲笑了，我知道。我故意的。
校长叹息，我们这帮老骨头还指望你保护呢，你可千万不能出事。
沈红莲说，不用担心，暂时敢动我的人不多。真到了危急时候，我会想办法的。
校长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就怕他们下黑手。
沈红莲说，他们一样也有顾忌，明处肯定不敢乱来的。在我们一亩三分地上，想放冷箭也没那么容易。真敢动手，我会加倍奉还。
老镇长说，要拼命我们先上，三丫头决不能擅自行动。
沈红莲笑道，没那么严重。我已经给北镇的校长去了信，让县委调查他们贪污抄家得到的老物件，我也在偷偷派人收集证据，目前可以说势均力敌，明道上，谁也奈何不了谁。
老镇长叹息说，他们家族人很多，要把他搞下来很难。我并不是要怎么他，就是想将几个老伙计救出来。
沈红莲笑笑，斗争必须你死我活，痛打落水狗。老镇长想想有没有靠得住的，弄个反间计，最好能里应外合，一起先把东镇的那家伙给灭了。不然，我总担心会暴雷。
老镇长一惊，恐怕不容易，那家伙鬼得很。
沈红莲说，尽力就行。
老镇长豪气顿生，好，我想想。
沈红莲说，你哪儿也别去，有信我叫人送。
校长也激动得站起来，我们是不能再退缩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干他娘的。对了，周书记那里能不能说到话。
沈红莲摇头，不能。周书记现在也很危险，估计这一关也闯不过。现在我在想法子拉拢县里武装部的造反派，先借刀，再断刀。
老镇长说了一个名字和地址，沈红莲点头说，我叫人下午就去找。
其实，沈红莲并没打算干预东镇的烂事，也没和这个老镇长走得近。
这个时期自顾不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冤枉的又不仅仅只是东镇几个。
文友小说里说，这段时间全县数万人被揪斗，平均每个镇达两千人。
也就是说，每个小队都有人蒙冤。
这么看，老镇长的委屈就不值一提了。
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沈红莲对这个老镇长也没特别的好感，并没有助他东山再起的打算。
真正的好人不会给别人增添麻烦，老镇长赖在这里就是个不定时炸弹。
他上了台，不一定就比现在好多少。
有了权，如果没有相应的制约手段，都会用到极致。
人性如此，任凭歇斯底里，也无可奈何。
已经有消息说，东镇经常有人来学校附近游荡。
沈红莲觉得应该尽快解决掉这个麻烦，免得夜长梦多。
可老镇长和校长是同学，在同过窗扛过枪分过赃三大铁关系中位列首位。
这就不是将他赶走了事那么简单。加上抓过新镇长的儿子，又去砸了他的家，这仇已经没法善了。
这些，无不逼迫着沈红莲出手，以防患于未然。
正想着，四丫跑来叫，说镇长和军队的领导在会议室等她。
沈红莲赶到时，会议室坐了十几个人。那个小军官也在场，坐在最边上。大丫、王书雯和沈红菊正在给大家倒茶。
镇长拍拍身边的椅子，今天正好趁这机会开个小会，我的意思，新厂的厂长最好让军部派人担任。
军部负责人说，我觉得没啥必要。我们提供材料，你们负责加工，我们付加工费，很简单的事，不要搞得那么复杂。
另一个军方代表点头，工人都是本地的，由本地人管最合适。沈三丫的账目上墙这招，谁也不敢搞鬼。目前都顺顺利利的，各负其责，责任到人，按劳记工，产品质量数量都有保障，已经形成良心循环，没必要再生枝节，搞不好还会扰乱秩序，影响生产。
镇长苦笑说，沈三丫的这套管理方法确实堪称完美。主要是上面各种调查，各种运动，接连不断，严重影响生产和安定团结，换厂长这也是无奈之举。
军方代表说，这事我们得向上级汇报，估计很难通过。
沈红莲清楚镇长想让军方罩着，可军队里也是各种运动各种斗争不断，自顾不暇，搞不好比官方还烦。
这本就是这个时代的特色，不折腾，就没法活。
照文友小说里说，县委应该已经成立了炮联，开始炮轰司令部，开始批斗常委和县长了。
权力啊权力，让多少人舍身忘死前赴后继。
镇长就问沈红莲的意思，想让她附议。
沈红莲却说，我也觉得维持现状比较好。
这是沈红莲的心里话。军方一旦插手，会增加全场职工的安全感，会让他们以为捧上了铁饭碗。
安全感多了，就会懈怠。工作量和质量就难以保证。
这也是招工时什么都不限的原因。
没竞争，就没动力。
这也是后来绝大部分集体企业垮掉的原因。
军方代表见沈红莲不同意镇长的提议，很是欣慰。很自然的转换话题，看看沈红莲笑道，今天你们的表演真是太好看了，水平完全可进省级文艺团，那些歌真好听，你们是从哪学来的？
沈红莲说，这个不能说，作者还没有公开发布，还不成熟。和做衣服一样，现在还在放样阶段，不能进入流水线量产。所以，不能传播。
军方代表装着很为难，我们那些兵还想请求你们教他们唱呢？
沈红莲摇头，不可以。因为涉及到版权。目前原作者不允许推广，我只付了试用一次的费用，还签了保密合约，违约就是犯法，这事没得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