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德蒙多这种不被世界期待的人,在小时候也会有那么一点美好的幻想,就是在他的生日,或者某个节日,所有人都会对他笑脸相迎,满足他心中的小小愿望。
过去的二十九年内,这个幻想甚至没有萌芽的征兆,可德蒙多无意打开手机的瞬间,它就突然到来。就像是所有的幻想朋友都躲在漆黑的客厅里,带着蛋糕和礼物给他一个惊喜,让德蒙多呆滞后热泪盈眶,或许这就是无限城的魅力所在,再荒谬的事情都有可能变成真的。
“你看到了吗?”
他的助手刚好将贪吃蛇玩到了尽头,狭小的屏幕再也容纳不下更多肥胖的像素块,红色的像素小蛇死于撕咬自己的身体。他还没来得及找到拒绝的理由,德蒙多就把手机塞到了他的脸上。
“你看啊,快看啊。”
德蒙多就像一个高兴的小猕猴,可爱得让人想用枕头闷死他。
疯富豪发了个动态,不过没多少关注或者转发,因为那疯子偶尔会发自己排泄物的色泽变化表和自己的疯言疯语,他还很乐意花上大量的时间去线下找回复他动态的人一起发疯。
“慈不像他的祖先,居然现在无法使用细胞崩坏术。”
助手不感兴趣,想要继续去打他的贪吃蛇,但德蒙多一直抓住他的手腕,这小矮个的握力大得出奇,一般人没法轻易挣脱。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德蒙多在装满了酒和裸露海报的休息室里不停转圈圈,助手像只被拴在绳子上的甲壳虫一样被拉着走。
“我从第一眼看到那个人开始,我就知道我一定要干掉他,不是因为嫉妒他的个子,主要不是因为嫉妒他的个子。他这样一个天真的理想主义者却拥有与想法匹配的力量,他注定能抵达无人能及的高峰,然而高峰的位置只能站下一个攀登者,如果想要我的理想能够实现,那我就要干掉他,一定要。”
德蒙多终于冷静下来了,就像一块烧红了的烙铁被浸进马尿一样,他回到了冷酷又玩世不恭的状态。
“肯定有理由,他这样强大的人突然失去了细胞崩坏术的力量,必定是内心遭到了很大的冲击,我需要这个理由。”
“疯富豪在动态下开启了地理定位,说不定有用。”
“地理定位,有用,一定有用!疯富豪一直在说疯话,干疯事,但天下仅有那么一个疯富豪,他的行为一定有意义,只是全天下都是疯子,没法理解他。”
德蒙多看了眼位置,急忙去新政府的网站寻找最新更新过的地铁路线,他的眼睛眯慢慢成了一条线,不可思议地张开了他那张蟾蜍一样的大嘴。
“哦,哦,哦。”
助手终于挣脱掉了德蒙多的束缚,但并没有得到喘息的时间。
“会议帮我推了,联系佣兵小子,我们立刻去菲尔德家族。”
助手已经习惯了他的雷厉风行,但佣兵没有,现在应该是他的训练时间,当他尽快赶到德蒙多的小车的时候还是用了足足二十分钟。
“快点,快点,我雇你可不是为了在街边等待,能让我一直等下去的只有死神。”
德蒙多手里拿着一个花篮,还有一些保健品,他要以探望奇·菲尔德的名义去证实他的推测。
“如果去菲尔德家族的话,请让我去联系更多的人。”
“我说过了,想要绝对的安全我就该去残疾人协会让他们帮我找工作,你来开车,我的脚没法把油门踩到底,尽你所能用最快的速度开,要在慈被铁勒的人接走之前到那里。我买了最高额度的‘保险’,往死里开,快!”
佣兵快速地将德蒙多的辅助座位给拆掉,猛踩踏板,在车道的另一边,一辆轻型皮卡因为突然失速撞上了栏杆。
“佣兵,假如我们两个在去菲尔德家族的路上遭到了袭击,在你成功保护我后失去了战斗能力,这个时候最优解是什么?”
佣兵并没有开过几次车,但他在车道上畅通无阻,只是身边的车祸频出。
“没了保护,无限城本身到处都是危险。如果离菲尔德家族近的话,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去菲尔德家族,成为他们的客人,接受他们的庇护,偷偷联系足够数量的安保力量,联系后再正式寻求菲尔德家族的帮助,不管他们答不答应,说什么也不主动离开那个地方。”
“这是正常的做法,但有个疯富豪在那里,他可能把事情往所有的方向拐,所以不能更快一点吗?”
“这已经是最快了。”
正常情况下要四个小时的车程愣是被压缩到了一个半小时,一路上他们引起的小型车祸可能有二十起。佣兵在菲尔德家族的破门前来了个急刹,发烫的轮胎在微湿的道路上留下了一条惨白的辙痕,刹车片的悲鸣让片片群鸟起飞,这小车随时有可能散架。
菲尔德家并没有多余的人手可以用来看门,一个洒水扫地的仆役加一条还没长大的狗就是全部的临时接待。
“给我注意一个大块头,两米多高,胡子很多,戴眼镜,穿西服。”
佣兵想到了什么,紧张地整理了头盔上的绷带,确保它裹得严严实实。
德蒙多的短腿还没迈上宅子前的阶梯,外表年轻到稚嫩的洋·菲尔德已经前来迎接。
“德蒙多议员?”
洋那惊讶的表情可不是装出来的,上次的离别理应为下次不愉快的相遇埋下伏笔,但德蒙多主动跑了回来,还散发着几乎让人感到恶心的善意。
“我来看望我上次不小心撞到的小姑娘。我回去称了一下重才知道我犯下了多么吓人的过错,居然还在这里大呼小叫,真是颜面尽失。”
“德蒙多议员的好意我就收下了,奇她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被吓着了而已,她从小底子弱,穿得厚,一直呆在自己的小房间里,蜘蛛爬过就能吓她一跳。”
洋小心收下药品,脸上狐疑的神色更盛,德蒙多悄悄比了个手势,助手和佣兵都找了个借口离开,洋看到连助手都离开后更加惊奇了,上次他“不小心滑了一跤,双手碰到德蒙多的脖子”上时,正是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人在他恢复理智之前就事情解决,这种类似底牌的人德蒙多就这样让他快乐地离开了。
“……请跟我来吧,不过奇正在与其他人交谈,让我去问问她。”
洋从最初的惊讶中恢复,他从各种可能都推测了一番,但不确定究竟是什么值得让这阴险邪恶的矮个再次以弱势的客人身份亲自踏进这里。
仔细一想真是失策,无论是时机还是刚刚做的每一件事都缺乏考虑。
德蒙多不后悔自己的冲动,能干掉慈这样强大的人的机会稍纵即逝,但那可是疯富豪发的消息,让大胆的前进变成了鲁莽的赌博。
“他们在花园里。”
“如果有别的客人在的话,那我还是不便叨扰了。”
“德蒙多议员不必客气,那其实不算是客人,他和奇一定能理解的。”
洋带着德蒙多绕了点远路,让他看到客房毫无使用的痕迹,然后才带他前往花园,让他看到将头埋进双手的慈·劳斯正在被奇安慰。
“啊,啊,看来确实不太方便,不过远远一看,确实没有大碍。”
之前疯富豪的信息只给了德蒙多三成的自信,现在他有了七成的把握,没有什么比这更有说服力的了。
“我认识他,那两人是在交往吗?”
德蒙多不在意如此露骨的提问是否会暴露什么,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掩盖,因为他多少能猜到一些关于为什么慈会和菲尔德家的人在一起。
“谁知道呢,年轻人的事。”
菲尔德已经没有了一点迟疑,他再次回到了宴请德蒙多的时候,用不精湛但也挑不出毛病的演技和德蒙多相互打着哑谜。
“快到饭点了,留下来吃一些吧,今天的晚餐很丰盛。”
“我非常乐意,但非常可惜,有别的事情先一步强行抢走了我的所有时间,如有机会,让我来请客表达歉意吧。”
“那真是太荣幸了。上次你走得匆忙,我还没来得及询问更多关于你要准备的街头巡讲的细节,说来惭愧,我对于你的政治主张仅仅知道它很厉害,但具体牵扯到什么就说不清了。这次想要去好好听听。”
“这是当然的,不过你要是抱着学习到什么的心态去可能就要失望了,我也不太清楚我一直主张的什么,反正大家想听什么我就说什么喽,重要的东西永远不在台上,要是有台下的朋友愿意鼓励我,帮助我,那才是最重要的。”
“我会将这件事放在心尖上的。”
“哈哈,还是将你心尖上的位置留给那个人吧,年轻帅气又强大,上好的女婿。”
“你说笑了,比起那些虚假的外表,我更看重一个人内在的力量。”
两人说完了话,草草一握手,逃跑一样离开了对方。
“佣兵,走了,赶快,说不定还能赶上下一个活动。”
小车吭哧了几声,还是挪动了它的轮胎。
“加大对菲尔德家族的调查,再分出人手来监视他们,把这个作为最重要的事项去做,能砸钱的地方就不要省,我要万无一失。”
一辆银色的轿车从德蒙多的小车旁飞驰而过,对流带来的压力让车身不断摇摆。
“还有,演讲的人员安排,需要大幅变动。”
德蒙多捂着自己的脑袋,头疼地说:“我的演讲必须真的得死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