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闻到味道了。”
人头虫身的半人使劲耸了耸鼻子。
“什么味道？”
小二傻傻地问，老大懒得给他回应，铁青着脸继续向铁勒的方向走。
铁勒现在的样子活似地狱的入口，这栋高楼的上下两半被寒冰封住，而单单五楼的位置被炸得粉碎，不知名的红色流水顺着焦黑的墙壁粘稠地流下，好好的一楼跟被掏了腰子一样。
“她不在里面。”
小二艰难地跟上被截了大半个身子的老大。
人头虫身的半人越走越快，小二需要用跑的才能跟上他。
冰下的机甲有的还在发出刺耳的警报，这条冰道覆盖了几乎整条街道，小二在快要走完这栋楼的时候伸手抓住了老大，六足撑地，将他停了下来。
“你冷静一下。”
老大回身给了他一记老拳，直接让小二的一只足折在了冰层里。
小二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胸口，他的断足已经被分泌的粘液填满，一段软嫩的新肉正在从伤口中缓缓顶出。
“你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吗？我们是要去寻找答案，不是去杀了她！我不知道你现在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给我先冷静一下！”
老大依旧没有给他回应，还是一个劲的往前走，小二不知心中从哪冒出一股无名火，一脚踹在了他的腰上，让他在冰面上躺着滑了几米。
“我不知道你到底遭遇了什么，所以你别指望我能设身处地为你着想，更别希望你只要嘟囔着嘴，摆出一副自己很愤怒的样子，我就会无条件的迁就你，去找妈妈对我来讲意义重大，我不会允许你擅自将我们的见面破坏。”
老大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他的脑袋上已经血流如注，一块皮被蹭掉了，但他感觉不到痛觉，尽管他能使用人的脑袋，但这脑袋和他的关系不是那么密切。
“我只是希望你冷静一些，你现在不理智。”
“那我现在就开始理智吧。”
老大原地坐下。
“我不去了，她就在前面，在一楼里乱逛，寒冰封死了所有的出口，她正在自己开洞。”
“你到底是怎么了？”
小二想要将他拉起来，但老大坚决不动。
“我不想去见她，要见她的只有你们。我想做的只有离她远远的，最好永远不见。”
“你先起来，坐在这里不安全。”
“我不要。”
这番交流实在是精彩至极，一般只有在卖玩具的地方才能找到可以与之媲美的对话。
老二没有办法，只能陪着他一起坐下。
“到底发生什么了？”
“我不需要你管，你要去见她就赶紧，她随时有可能离开。”
“为什么你会如此痛苦。”
“这重要吗，我在这里，你去找到她，我们都得到自己想要的都好。”
“我们来到这里是为了解决问题，找到她对我和弟弟来说就是答案，如果你需要别的答案，我们也会帮你解决。你和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会让你变成这样，不仅不在乎别人的生命，还不在乎自己的生命。”
慈和爱情王的打斗一定还在继续，小二能在冰层上感觉到大地的振动，他很想跑掉，迈开双腿，用把自己胯骨撕裂的速度离开这里，但他仍坐在这里，陪着他的兄弟。
老大蜷起身子，他的一只眼睛开始流眼泪。
“她虐待我。”
这个答案与小二预计的相去甚远，在他对妈妈不多的回忆中，全是温柔慈爱的抚摸，她会将他轻轻压在身下，触碰着还没完全长出甲壳的腹部，那是他最早的记忆，也是他来到这里的目的，他想说一声谢谢。
他将“不可能”三字吞入腹中，用关切的语气问他：“怎么会呢。”
“她把我压在身下撞我，无论我怎么求饶都没用。”
这不可能。
小二认定这之中有什么误会，他环顾四周，寻找一个能让他们终止对话的借口。
“你感觉得到吗，有人过来了，地面的振动很不对劲。”
老大收起了眼泪，他点点头。这条街道由寒冰填满一切，没有让他们藏身的地方，二人找到一条裂缝，合力抬了一块足以遮住他们的冰出来。
“一共有三个人，他们的目的也是铁勒，还在接近。”
不管对方的目的是什么，对他们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现在的情况无疑是在敦促着他们快点做出抉择，前进还是后退，坐在原地继续哭啼只能招来不幸。
三个人类停了下来，他们停在一个冰封了的入口面前，进行着一场毫不掩饰的争论，就连两个半人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你为什么就不能把你的幽灵船掏出来呢？你是塞皮燕子里止痒了吗！这里的所有冰都硬得和什么一样，我们只能在这里浪费时间。”
“我只有最后一艘了！如果不留着这个培养第二艘会很麻烦，而且你也不希望爱情王或者那个大个子打过来的时候我们只能等死吧。”
“不管你们要干什么都快点决定，我们掏钱不是让你们在世界上最危险的地方讲相声的。”
冰堆虽然在这三人的视野范围内，但他们并不相信除了他们以外还有人敢在这里溜达。
决定权在老大的手上，只有他能锁定他们母亲的位置。
“前进吧，一有机会就带着她走，去南丁医院，安捷伦说过失散了就去那里，她一直在一个地方，肯定在打破冰墙，我们可以直接从外面把她接走。”
“谢谢。”小二决心要解除他们之间的误会。
三个人类突然不开口了，两个半人以为自己露出了马脚，屏气等待，只要对方有任何往这边走的动作，他们就率先动手。
一人份的心跳声衰减，快速远去，剩下两人站在原地，吃瓜一样地嚷嚷。
“除了我们还有人在这里？那个躺着的不会是那个老头吧，我们不是看着他被南丁医院的人拉走了吗。”
“不，是没见过的人，你看这个家伙急得和什么一样，比我们这些干地下生意的还心虚呢，这么怕被人看见还用术式冲上去，这下谁不知道你是道郎的。”
两个半人抓住了这个机会，开始奔跑，以他们的速度，在那两人回头之前抵达一个拐角是赢面很大的赌博。
他们赌赢了，就算对方在此刻发现了什么不妥，他们也没胆子拔腿就追上来。
老大很快找到了味道最浓郁的地方，在他们两到达的前一秒，冰墙后还有挖掘的声音。小二背后的六足连续刺出，只在冰墙上留下了浅浅的白痕，老大试探性地往冰墙上砸了一拳，得到的只有沉闷的回响。
“不好，我们把她吓着了。”
那股独特的味道顺着走廊蔓延，她在飞速逃跑，逃向了那两个人类所在的位置。
“这冰太硬了，我们得想其他方法。”
“在那之前我们需要处理那两个人类，我感觉他们不是什么善茬。”
这两个问题都迫在眉睫且致命，所幸他们只需要考虑其中一个。那两个人类从他们身边夺命狂奔，消失在了冰道的尽头。
两个半人也被颤栗所虏，他们再次深陷恐惧，无法控制自己的身躯，半人的血统给了他们远超人类的感知，这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是保密的好手段，却也在鼓励他们在绝对的暴力前等死，这样可以免于无谓的挣扎。
爱情王从天而降，她的样子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完全看不出来经历过一场战斗。
“你们为什么在这里？”
爱情王身边漂浮着三个混杂了冰和水泥的肉球，它们在不停纠缠和蠕动，甚至有说话声从中传来。
两个半人再一次濒临失控，他们想要用自己最强大的攻击来殴打眼前的个体，但那并不是为了获胜而出手，只是在索求一次痛快的死亡。
小二首先到了极限，他挥出了拳头，毫无疑问，没有任何用处，他的手臂对折，拳头也收了回去，接着是身体，对折，再对折，在地上滚了一圈，与冰搅混。现在是四个肉球漂浮在爱情王的身边。
“告诉我，你为什么来这里。”
爱情王贴进了人头虫身的半人，把玩着它脖子的衔接处。
它从爱情王身上感到的压迫骤减，这是怜悯，它不应该不识好歹。
“我，来寻找我的母亲。”
爱情王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她脸上的表情分明是惊骇。
她双手捧住了老大的下巴，自语道：“我遇见过你一次，你身上确实有我的血脉，稀少，但确实是有。你是来找我的，我的造物，如同人类一样会去依赖自己的妈妈，这是第一次，唯一的一次，明明我所有的造物都是至高爱情的结晶，但是只有你，只有你们会来找我。”
爱情王星空瞳孔发生巨变，无尽的星河在快速流动，在众多星星消失后，爱情王的眼睛里显现出了另一个爱情王，她的用更加璀璨的星空瞳孔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不，你不是我要找的母亲……”
爱情王的惊骇变成了不可置信，她第一次闭上了眼睛，然后睁开，用手往身后一勾，蒲公英蟑螂撞破冰墙，来到了她们面前。
“你是在说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