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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捷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由于他之前高强度的搜索,甚至不少浏览器主动给他推荐了关于铁勒的内容,原本死活找不到的内容以各种形式大量出现,全面且透彻。

“铁勒位于明根事街112号五楼?”

安捷伦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不管是真是假,这是他这种家伙能在黑夜中摸到的唯一绳索,至于它会不会突然断裂,自己没有去质疑的权利。

他的“儿子”们正在车的载货区上熟睡,蒲公英蟑螂的血统给了他们超强的自我愈合能力,在南丁医院剔出了七灾的力量后他们只需要静养就能恢复健康,这里已经没有需要安捷伦担心的地方了。他已经将自己所有的钱用白布包好,留在了车上,这算是他能做的唯一的事情了。

安捷伦下了车,只是半掩车门,并不关闭,利用一辆高大的货车作为掩体,静悄悄的离开,在他就要离开停车场的时候,已经有“人”堵在了他的前面。

墨绿色的甲壳外勉强笼着一层蓝白色的病服,已有好几个地方被摩出了破洞,这是他的“儿子”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在为数不多的交流中也能感觉到他是最成熟的一个,在听到了安捷伦的自我介绍后,相比于开始胡言乱语的老大,他的表现可谓是十分镇定了。

“你要去哪里。”

所有半人的嗓音都很怪,但是老幺的嗓音尤其低沉,听他说话仿佛自己的喉咙都随着发炎,十分难受。

“我去给你们交住院费,你睡不着吗?”

安捷伦不动声色地说,他已经决心要独自去营救自己的妻子了,一个人对着这座城市犯蠢和三个人一起上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安捷伦从来没有能力保护任何人,现在所做的一切只是无理取闹的撒泼罢了。

他要亲手达成一个结果,好坏不在他的动机之内。

“说慌,这家南丁医院不需要费用,我已经问过医生了。”

“我有些事需要处理。”

“然后一去不回?”

这似乎是在撒娇和挽留,但老幺那半张人脸表情看起来十分愤怒。

“那是很重要的事情。”

安捷伦打了个马虎就要从他身边绕过,老幺立刻挡在了他的身前,直接和安捷伦撞在了一起。

“你需要回答我的问题。”

安捷伦不想浪费任何一秒,他的手上还在不断刷新着帖子,希望能得到更多有用的情报。

“我给你们留了钱,只要你们多打听一下就能出城,你们可以去零度城,我已经把路线都规划好了,等你们出院后就会有医生交给你们一张纸条,不过你想要早点知道的话也可以直接去要。”

“我很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但我有别的事要问你,换个地方吧。”

他们离开了停车区域,已经有不少人搭起了帐篷和灶台,打算在天灾过去之前一直赖在这里。

“我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而且你们也应该抓紧养伤,这是逃跑最好的机会了。”

“从一个囚笼跑向另一个囚笼,这毫无意义,所有人判断我们是怪物,怪物就该活在世人构建的笼子里。但我们深知自己不是怪物,我们有理性,我们渴望着融入社会,因此才痛苦,恐惧与排斥都是束缚我们的铁链。”

“啊,很深奥的问题,但很抱歉,我没那么了不起,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你的问题。”

安捷伦苦笑一声,他将恐龙和爬虫的模型摆在自己的床头,并不是为了让自己保持愉悦,他只是希望有一天,自己看见模型就只是看见模型而已,不会对它有任何正常人不应该有的想法,比如分泌过多的唾液。

“请不要说得那么绝对。”

他们在一面长满地衣的斑驳墙壁处停下了脚步,帖子持续爆料着更多有价值的信息,安捷伦尽可能压抑着自己的焦急。

“我知道你们一定很不容易,这并非是你们的过错,你们的长辈没有尽到他们的职责,无论是谁。”

“我想说的也不是这些,安捷伦……请让我暂时直呼你的名字吧,我实在不知道到底用什么称呼才得体。你和我遇见的人类不一样,我很喜欢你,我认为你可以信任,也能帮到我。”

“没问题。”

安捷伦单手截屏他认为有价值的信息,时不时看向老幺属于人类的那部分眼睛,表达自己有在听。

“在你看来,我到底算个什么东西?”

安捷伦不假思索地说:“无论你们外表和种族如何,我都愿意接纳你们。”

“不是我们,是我。我并非你的儿子。”

安捷伦敷衍地点头,他猜想接下来的对话是一通关于自我人格的讨论。

“我们为半人,所以为怪物而被世界排斥,但按照这个逻辑,我是半人中的半人,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怪物,我甚至没有兄弟。安捷伦,怪物中的怪物是也算作怪物,还是说别有说法?”

安捷伦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有点没听明白。

“你可能误解了什么,我和你们没有血缘关系……”

老幺摇了摇头,坚定地说:“我没有误解,是你没理解。我的母亲是你的妻子,但我的父亲是,是,是我的父亲,也是我的兄长。”

他从牙缝里挤出了最后几个字,面部表情因痛苦而扭曲。

“这是不对的,即便是我们与人类社会只有很少的接触,我也能意识到,我的存在就是邪恶的。”

安捷伦的双肩不自觉升高了一段,这肯定是个误会,孩子还小,小孩子总得说点胡话才算有完整的童年。

“你的意思是,你妈妈,与其中一个儿子?”

“安捷伦,告诉我,我到底算什么东西?二哥认为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大哥他始终不愿意面对这件事。这该死的事情又在我的血管里流淌,我不可能不去面对他。安捷伦,你对我们很好,还是个正常的长辈,请你一定要想想办法,救救我!”

安捷伦头发晕,身体摇晃起来,没控制住退后了一步。

这是不对的,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情,这太不正常了,如果他是植物,这叫反交,如果他是动物,这或许也没什么,但如果是人的话,这简直太过可怕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其实不应该把他当作人吗?这样一想就轻松很多了。

安捷伦忽然想到件怪事,如果他的家人,没有虫壳的家人,知道了他结婚的对象,或许是同样的反应?

他不是我的后代,是一个真正不应该出现的东西,怪物已经够过分了,他的存在还要过分。我应该给他照顾吗?还是说我应该想着杀掉他。他到底算什么东西,我要怎么对待这样的人……

怪物?怪胎?

他和人不一样,他和我的儿子也不一样,他和她妈妈也不一样,他和世界上任何人都不一样,他就像狗群中的狼,也可能是老虎,反正不知道是什么玩意。他力大无比,我们之间又没有血缘关系,他能随时杀掉我,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在这么一个偏僻的地方交流,是因为只要我没拿出让他满意的回答就会干掉我吗。

安捷伦将手机放回了口袋,用手掐了掐自己的脸,再次看向他的眼睛,发现他的一滴眼泪已经顺着皮面滑下。

我在想什么呢,我不也是个怪物吗,只是披了个更好的人皮,只会给我的家人带来伤害,不怎么会危害社会。

安捷伦伸手擦去了他的眼泪,轻声说:“你没有任何过错,这件事情再糟糕,也和你没有任何一点的关系。”

“遭罪的一直是我不是吗?在人类的眼里,我是个不应该出现的晦气东西,在我大哥的眼里,我代表的是他不愿意面对的过去,一段痛苦的回忆,在我二哥的眼里,我是一份沉重的血缘。世界上没有必须在意我的人,更不会有必须重视我的人,我连一岁都没有,还找不到我珍贵的东西。活下去并不是我的本能,因为我死了更好,去死是我的世界的回音,在我找到活下去的理由之前,我能撑住吗?”

“安捷伦,你能告诉我,我究竟是什么东西,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谁是可以喜欢我的,我到底有没有可能被这个世界所接纳。”

半人们思维缜密,高大强壮,然而身为异端的他们需要独自去思考一切,无论是宇宙还是自我,对于这些没有归宿的孩子们来说,确实太难了。

安捷伦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只有不断为他擦去眼泪。

老幺慢慢下蹲,撑破了病服,他开始大哭起来。

为什么有人出生后就是怪物,活该被追杀,活该处于无时无刻的痛苦,思考死亡而非享受活着。

安捷伦拥抱着他,自己的体温能感受到他体表的冰凉。他自己也糊涂了,他不知道答案。

既然思考无法前进,就让感情释放好了。

这个孩子没必要承担一切,他也是,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需要独自一人面对所有的苦难。

“很抱歉,我回答不了你的问题,这个问题一定需要你自己去寻找。但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能分担你的痛楚,明白你的感受,那她一定是你的母亲。我爱你的母亲,并不只是因为我是个人类中的怪物,她善良,她勇敢,这些都是我爱她的理由。”

“但她不在,她从来不在……”

安捷伦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不知道他能不能感觉到。

“这不全是她的错误,大家都是怪物,都被笼子关着,只是有的笼子小一些,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我没法解放她,但我能越过笼子,和她一起,这也就是我待会要做的事情。我保证,我会用全力把她带到你的身边,让她亲自拆掉施加在你身上的束缚,你身上的恐惧和偏见不会有她和我的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