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踪与监视都是一门很奇妙的学问,只要技术足够精湛,哪怕是慈这样的大块头也能很好隐藏自己。
然而慈的追踪技术并不精湛,他反而被他跟踪的虎舌帮成员带进了一条小路,给伏兵们反包围了。
“大块头,你太高了,把你脑袋摘下来说不定能够更好的隐藏自己。”
虎舌帮成员发出喽啰般的怪笑。
“我建议你把头摘下来套手上,看看增加多少的攻击力,我目测介于砖头和酒瓶之间。”
丘比乐从路边的垃圾堆中钻出,吓了虎舌帮的人一跳。
“多了个老头而已。”
“不,我最多算累赘,你们不跑还胆敢还击是我没想到的。”
慈将手套摘下,指甲尖生成了一些冰锥。
战斗持续了大约五秒,慈大汗淋漓,刚刚的战斗难度极高,需要全神贯注,相当于不要捏碎嫩豆腐。
“又被骗了,这家伙也算个小喽啰,待会扔给后勤洗记忆就好。”
丘比乐将改造后的“听诊器”从他身上挪开,慈从后颈打晕了他。
“可以说是毫无收获,这是第几个‘嫌疑极大’但是我们什么也没查到的目标了。”
“找到这么多烟雾弹也是一种收获,按我们这么查,正常的组织都被扒几层皮了,而我们到现在发现了什么?一个纯真善良的虎舌帮,这有可能吗!”
“虽说如此,我们依旧急需实质性的突破,海关那边又在给我施加压力了,他们很不满意我们的办事效率,本来就是内部的丑闻,现在被这么多人知道了,他们很着急。”
“那边不用管他们,我帮最喜欢找事的几位找了个靶子,现在道郎那边更着急了,我稍微挑拨了一下海关和道郎的关系,王文醇现在彻底抽不开身,这次事件的扩大基本可以肯定是他个人的行为,线人告诉我他们内部矛盾不小。”
慈好奇地戳了戳虎舌帮成员脸上的“金属片”,发现那是肉,连忙收回了手。
“谢谢你,丘比乐,你总是那么可靠。说到线人,距离碰头还有多久。”
“现在就可以过去了。如果他们也不行,我建议你把多兰往回调。距离原本的花朵引诱作战没几天了,到时候势必无法瞒住各路势力。”
“请一定要行,我把为数不多的经费全砸到他们身上了。”
丘比乐并不和以往一样和慈并排行走,慈的块头太过显眼,不过反过来,丘比乐正在利用这一点隐藏自己。
“老板,我们被跟踪了,你保持现在的状态,我稍微去探一探他的身份。”
慈耳垂上的甲壳虫耳钉是丘比乐特制的通讯器,除了偶尔会有啸叫以外各种功能堪称完美。
丘比乐帮了我过多的忙,铁勒可以没有我,但是不能没有他,或许他比我更适合当下一任的领袖。
这个大逆不道的念头仅限于稍微想想,如果真的让丘比乐一个外人当了铁勒领袖,他得上家族内部的审判台。
慈在只在五岁的时候看过一次审判的过程,他的一位表哥为了补全他贪污的亏空,私自售卖祖传的部分细胞崩坏术,因此上了审判台。
判决台在慈祖宅的地下室,一架名为冰与火之试炼的处决台占据了大部分的空间,周围仅有狭小的空间供人站立,需要一直仰着头才能看到一切,五岁的慈骑在他父亲的脖子上,算是最安逸的观看方法了。
慈的族规尤其严格。
大灾变后是新时代的开始,而他们的创始人劳·劳斯又是那么给力,打下了极好的基础,劳斯家族几乎可以肯定能在未来成为最为强大的势力之一,稍微年长一点的长辈都跟刷成就似的颁布各种严格的规矩,以至于慈在12岁之前就学会了驾驶小型直升机。可以想象,私自贩卖祖传的,同时也基本可以说是最强的细胞崩坏术的后果是多严重。
然而在当时的族内,主流的声音是给他二等的惩罚就好,也就是用两个月的时间慢慢杀死他,而非上一等的处罚,让他经历冰与火的试炼。因为那有让人逃脱惩罚的可能。
“高贵爵士”劳·劳斯从未主动给自己的子女留下任何的权与财,他的遗书上只有一句话:纯净的心灵,烈火的勇武,看行迹天下,唯精神可长存。
那奇怪的冰与火试炼据说可以问心证道,但是慈没看出来,他只觉得那是单方面在折磨他的表哥罢了。一张冰椅子,一个火炉,一个锅,就是审判台上的全部。
直到现在,家中长辈高昂的嗓音偶尔会出现在他最深沉的梦境中,大概可以算作童年阴影吧。
“内鲁·劳斯,你是以何种身份选择背叛家族!”
“爷爷,求求你,我从未背叛家族,我只是在弥补一个小小的过错!”
“你说你未背叛家族,然而你的行为确实对家族造成了损失,你被金钱所奴,不再是劳斯家冰与火的男儿!”
“求求你,我的心永远属于劳斯!”
内鲁·劳斯已经在一把冰椅子上坐了半个小时,冰椅上有很多不正常的凸起,寻常的便服根本不能抵御这样的寒冷。他的嘴唇乌青,手掌被冰刺划了几个口子,滴着血,而他本人肯定没注意到。
“看行迹天下,唯精神可长存,你说你从未变心,那就用行动来证明自己!唯有这样,方可无罪!”
“我愿意用行动来证明自己,求求你,爷爷,先让我离开这把椅子!”
“你有冰的心灵,不应该说如此软弱的话语,站起来,用燃烧的心情来面对冰与火的审判。”
那位长辈失望之极。
内鲁尝试站起,但是双脚已经被冻至冰凉,噗通一下跪倒在地面,慈明白了冰椅子的真正用法。
“将你身上的所有东西取下,那是家族赋予你的,现在你没有资格拿着他们!”
内鲁开始解除身上的一切,他没有一个关节听使唤,像毛毛虫蜕皮一样解除身上的一切,在地上努力翻滚,扑腾,将衣服撕扯,用五根手指下所有的饰品。真的如肉色蠕虫一样。
长老捡起他褪去的衣物,翻出了所有的东西。
一块金表,一块条金链子,钻石耳钉,装满零钱和卡的钱包。
“这只是你非法所得的冰山一角,但是用来验证你肮脏的内心或许足够。”
长老的呼吸节奏变化,身上燃烧起熊熊烈火,内鲁很害怕,但是他连后退的资格都没有。
烈火点燃了一切,将所有的东西化为红水,这就是直视艳阳的入门境界。
“捡起它们,将它们放到冰雪座位上,将你窃取的一切,交还给劳斯家族!”
内鲁露出了绝望的表情,他的灵魂似乎飞走了一半,变得气若游丝。
“爷爷,你是我的亲爷爷,我会忏悔,我会帮助家族赚回更多的钱。”
“你要叫我爷爷是吗,你要放弃你在冰与火台上的合法权利,选择叫我爷爷是吗?”
长老的眼中有火,心中也有火,在年幼的慈眼中看到的,长老的身后站着一个燃烧的恶魔。
内鲁死了,他的灵魂比肉体更先死。
内鲁的双手在融化的红水中胡乱摸索,红色的融水粘在他的皮肤上面,发出滋啦啦的响声,变成黑色的粘稠物质附着在皮肤上。
他的动作越来越剧烈,依旧不能抓起,他的手部崩裂,粉红色的血水和鲜红的嫩肉露了出来。融化的红水渗透进了他的伤口,痛得他泪水直流。最终,场上所有的融化物都附着在了他的手上。他的手在发肿,胀裂了黑色的皮壳。
“你知道该怎么做,还回去吧。”
内鲁依旧占不起来,他爬行着到了冰椅前,将漆黑的双手放在椅子上。
“放回去吧。”
长老逼迫着他。
蹭,使劲蹭,黑色的外壳崩落了一部分,粉色的血水触碰到了冰椅,瞬间凝结成了薄薄的一层冰,慈明白了为什么那椅子如此扭曲了。
蹭,黑色的外壳无法全部剥离,手指,手背,关节,最后是一根凸起的冰刺滑破了他的血管,热气腾腾的血液喷洒在椅子上,内鲁看向长老,长老摇了摇头。
“远远不够啊,内鲁,你拿了家族财产的手,还没洗干净啊。”
内鲁开始的眼神变得迷离,他的双手轻轻放在了冰椅上。
“爷爷……”
“这里是冰与火的试炼,你唯一的救赎途径,叫我长老。”
内鲁想要再次抬起手,将黑色的部分蹭掉,但是他的手已经粘在了椅子上。
蓝白的冰不知何时布满了他的手,他用力一拽,断裂的手腕喷射出更磅礴的鲜血,手掌已经变成了冰。
慈轻轻闭上了眼,后面的记忆已经没有必要回忆了。内鲁死了,这位表哥一直对他很好,他的第一件玩具就是他送的。
紧接着是一段毫无关联的记忆。
“慈,你要好好经营铁勒啊。”
慈甚至不记得是谁这样告诉他了,但是这不仅仅是命令和荣誉,更类似于一种诅咒。
“头,是道郎的人,我和‘影子’对接了一下,你往左边走。”
慈毫无保留地相信了丘比乐,一道淡蓝色的传送门在他面前张开,把他吞了进去。
无尽的星空,璀璨的迷你星河在四周环绕,慈在虚空站立,面对他的是他花大价钱请来的情报搜集工。
“我们找到了你需要的线索。”
慈推了推眼镜,让过去的记忆快速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