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简直是个疯子。”
琥珀啐了一口血，摇摇晃晃的站起身。
她的胸口被洞穿了一个大洞，隐隐可以窥见右心房跳动的心脏。
伤口的疼痛让她眼前发黑，呼吸困难，她阴郁的盯着倒在血泊中的人，咬牙切齿。
“顾之舟，你就是个神经病。”
若非她运气好，加上反应快，心室和寻常人不同，她刚刚就真的死在顾之舟手上了。
血泊中的人身上布满了致命的伤口，异色的双眸大睁着，空洞的望着纯色的上空。
“别装死了。”
琥珀捏了个诀，勉强止住伤口的血，将自己与这片空间连接起来。
开始吸收系统收集的力量来愈合自身，做完这一切后，才冷声对顾之舟呵斥道。
血泊中的人动了动，最终顶着一脑袋的血缓缓坐起身。
沾满了血的顾之舟精致的面容上露出几分失望。
“还以为可以骗过你呢。”
他虽是失望的模样，话语中却是一片淡然。
听他这么说，琥珀越发来气。
她狠狠擦去嘴角的血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你当我是傻子吗？到现在了还没发现你从我这里偷走了生命之石？”
顾之舟站起身，毫不在意的擦去脸上的血珠，歪歪头，疑惑的看向琥珀。
虽是未言语，但暗中表达的意思十分伤人。
作为被顾之舟耍的团团转的人，琥珀郁结，若非现在条件不允许，她恨不得马上就掐死顾之舟这个小人。
“顾之舟。”
在萨尔斯所执掌的小世界偷走的生命之石有三次复活机会。
但复活期间会有一段时间的真空期，无法运用任何力量，也无法发动任何攻击。
刚刚还不死不休的互相攻击的两人，现在都失去了攻击的手段，维持着岌岌可危的和平。
琥珀索性坐下来，一边汲取能量修复身体，一边沉声质问顾之舟。
“为什么要背叛我？”
顾之舟拉起破破烂烂的风衣，嫌弃的撇撇嘴，闻言抬起头，古怪的看了她一眼。
“背叛你？”
“我什么时候忠于你了？”
琥珀哑然。
是了。
她是在小世界穿梭流浪，靠着自己偷取世界能量时，遇见的顾之舟。
同样是七大族的遗孤，顾之舟却和她的命运截然不同。
他被时间女神眷顾，交给混沌之神养育。
就连七神明都不敢轻易对他动手，他过着令她羡慕的安生日子。
这让龟缩于复仇的阴影下的琥珀恨得咬牙切齿。
她羡慕。
她嫉妒。
她觉不公。
于是她向他抛出榄枝，将他一同拉入复仇的深渊，和她一起创立了名为屠神的系统组织。
可从一开始他们就是对等的合作关系，而非上下级。
是她在系统壮大，能量取之不尽中变得飘飘然，自动对于组织内权利不感兴趣的顾之舟打为下级。
这才有了背叛一说。
想到这，琥珀的手不由握紧了，她紧抿着唇，神色难看。
若非她被源源不断的世界力量蒙蔽了双眼，主动暴露在七神明之下，去挑衅萨尔斯，被重创回归系统空间，急需能量修复自身时。
她可能到现在都没发现顾之舟都做了什么。
他窃取了他们收集多年的大半能量，拿走了生命之石与权力之杖，遁入多宇宙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被他平静表象所欺骗的她，只能盯着被偷了的家无能狂怒。
还在追杀他的过程中被他耍的团团转。
“我们的目标是一样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琥珀声音中压抑不住的愤怒。
顾之舟伸了个懒腰，抵着下巴，歪头笑了起来，狭长的凤眸微睐，无数风情不经意间倾泻而出，配着战损的血迹，病态又迷人。
“那可不一样。”
琥珀瞬间想到什么，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难道说你准备将窃取的能量交给神明，投靠他们，当他们的走狗苟活吗？”
顾之舟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低笑出声。
“投靠神明？”
他仰起头，额前的碎发轻动，眼中是遮掩不住的不屑。
“祂们也配？”
琥珀反应过来后，有些丢脸的挠挠脸颊。
也是。
顾之舟和被七神明追杀的她不一样。
他有着混沌之神顾黎做靠山，若是他想，谁也无法动他。
他根本不需要投靠任何神明。
想到险些将自己碾碎的强大混沌之力，琥珀眼中不由流露出一丝艳羡。
若是她也能…
“我想杀的只有空间之神凯茵而已。”
顾之舟垂下头，看着沾满鲜血的手，低声喃喃。
他手中的血，好似数千年前七神明屠戮七大族之日遮天蔽日的鲜血。
年幼的他坐在数不尽的尸山之中。
依靠着身为族长的父母和哥哥献祭生命换取的隐蔽气息的能量罩，蜷缩在尸体里，望着一个又一个的族人被浩瀚的神力无情碾死。
被执掌空间的神明无情虐杀，一具一具尸体倒在他面前，无数的鲜血溅到他的脸上。
他看见族人们睁大的眼，看见他们眼中的恐惧，看见他们的崩溃和绝望。
听见他们临死前朝他喃喃的快逃，快逃，快逃。
年幼的他只能尽力的蜷缩，无助又绝望的声声嘶吼。
他想向上天祷告，想向神明祈祷。
可悲的是，屠杀他们的正是他们所信仰的神明。
这令人窒息的事实和无助笼罩着他，在强大的神明面前，他宛若蝼蚁般弱小。
顾之舟永远都无法忘记族人死去时的眼神。
永远都无法忘记他们声声的诉求，他们的不甘和绝望。
满山的血色尸海笼罩纠缠着他，在睡梦之中，在他耳旁。
一遍一遍提醒他是如何活下来，他这条生命代表着什么。
他无法忘怀，无法与仇恨和解，也无法向温柔呵护自己的顾黎提出复仇的要求。
无法看着顾黎因他受伤，与七神明为敌，沾上凯茵肮脏的鲜血。
所以他选择了远走，以决绝的姿态背弃了给予他唯一温柔的神明，毅然决然的走向充满黑暗的道路。
知道他和顾黎决裂后，莱恩曾找到过他。
在高位面和小世界裂隙。
她遥遥的望着他，眼中的悲怜哀伤难以化开。
她问他后悔吗？
当时顾之舟没有回答。
可在小世界流浪的这千年中，他没有一个夜晚安然入睡。
悔意和恨意纠缠着他，让他濒临崩溃。
怎么会不后悔呢？
顾之舟想。
顾黎是那样温暖，仅仅一个词便代表了他的归宿，他所有的美好记忆与寄托。
可他没得选。
顾之舟苦笑一声。
他没得选。
“真恶心。”
因顾之舟的话，想明白前因后果的琥珀忍不住嗤笑。
顾之舟这么急着偷走能量，又借着系统之手故意设计将顾黎骗入套着养崽壳子的游戏中，窃取她的力量。
就是为了引起她的怒火，让她与自己为敌。
就是为了提前向七神明宣战，打破祂们围剿顾黎的计划，提前复仇，用自己吸引祂们的注意，保顾黎周全。
“顾之舟，你简直可悲又可笑。”
琥珀胸口的伤口已经愈合了大半，她说着，大笑出声。
胸口的伤口已经在抽痛，一下又一下仿若刀割一般的钝痛，可她不在意。
她肆意的大笑着，嘲笑着顾之舟。
“你憎恨着一位神明，却又无可救药的爱着一位神明！”
“可这些神明都是一丘之貉！对于我们这样的蝼蚁，祂们向来不屑分半分眼神。”
“哪怕是顾黎，对你也是如此，你不过是她浩瀚生命中，短短出现过可有可无的宠物罢了！”
她面容扭曲，复杂的情绪几乎要冲破胸腔。
“你费尽心机就是为了保她安全，真是可悲。”
滔天的恨意扭曲着，她咬着牙，一遍遍重复，像是在对顾之舟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可悲至极！”
顾之舟不为所动，神色冷漠的望着她的疯狂与扭曲的嫉妒。
漠然的和顾黎如出一辙的眼神，让琥珀有种被看穿的难堪。
她刻意掩饰的嘲弄下扭曲的嫉妒无法遮掩。
从见到顾之舟以来，就一直没有消退的凭什么她不能像他一样的想法被戳穿。
羞恼和难堪，以及卑劣的嫉妒让琥珀难以维持脸上的笑，深深地疲惫感涌了上来。
她沉着脸，冷冷的望着顾之舟，双手紧握，死咬着唇。
“再这样看着我，我就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顾之舟轻轻眨了眨眼，薄唇轻勾，一字一句的撕裂她虚张声势的伪装。
“琥珀，你真可怜。”
琥珀的身形一晃，扭曲着脸，运起所有的力量冲向顾之舟。
“闭嘴！”
她厉声怒吼着。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他顾之舟这么好运，能够得到顾黎的垂怜，在她的庇佑下健康成长？
而她却要东躲西藏，像老鼠一样苟延残喘？
明明同样是被七神明屠戮的七大族，同样是信仰被击碎的蝼蚁。
凭什么他顾之舟能够在背负深仇血海时露出如此怀念的表情？
他又凭什么在拥有了这一切后，因她的三言两语就背弃，选择复仇？
他的一切选择，不都是…
琥珀的恨意扭曲着，双目赤红。
让她暗中的艳羡与嫉妒成了笑话，让她更如阴暗处的老鼠那样不堪卑劣？！
顾之舟没有反抗，没有躲避，静静的看着她冲向自己。
任由她周身的力量撕裂他的身体，任由她杀了自己。
“顾之舟！！”
“顾之舟。”
两道截然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
顾之舟一怔，下意识回头看去。
这片纯白的空间不知何时打开了一个豁口，熟悉的身影进入他的眼帘。
他惊惧的睁大了眼，下意识喃喃。
“妈妈。”
下一瞬，他猛地扭过头去，无措的垂下头看着寸寸碎裂开来，遍布血痕的自己。
“别看…别看…”
他想要遮掩身上丑陋的伤痕，但已经来不及了。
空间凝聚的最强一击，将他生生撕裂。
细密的伤痕在他白皙的皮肤上蔓延，寸寸碎裂开来。
“妈妈。”
顾之舟看着自己断裂开的手掌，迷茫的抬起头，像是犯了错的小孩一样，无措至极。
“对不起。”
而后轰然炸成了血沫。
被顾黎从小世界抓来的莱恩看着这一幕，下意识后退一步，咽了咽口水，不敢去看顾黎的神情。
狂躁的混沌之力在顾之舟炸成血沫的瞬间激荡开，带着碾碎一切的威势，冲击着这片由系统能量构成的空间。
顾黎面无表情的望着这一切，碧色的眼眸中，杀意涌动，短促的冷笑出声。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