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民安扛着梯子出来,先爬上去把去年的对联给撕下去,孟康逸用手帮他扶着梯子。
苏浅浅则带着苏清杰和苏清俊把对联背面涂上面糊。
五个人一起干活,没三两下对联就贴好了。
此时,林根香和王英凤也拎着买好的东西回来了。苏民安小跑上去帮她们分担一点,一边把今天发生的事给讲了一遍。
听完林根香很是生气,早些年因为丈夫生了重病,他们家欠了不少钱,日子过得比其他人拮据 。
为了省钱,很多不必要的人情往来他们能免则免,长久以往就没什么人可亲近了,连亲戚也不太上门了。
这种情况下,被人轻视欺负也是常有的,只要不过分林根香都不会去怨别人。但这次苏元秋显然做的过分了。
他们这边的人不习惯用买的那种印刷好的对联,所以大家都会把裁好的纸拿给苏元秋,让他帮忙写副对联。
当然,大家也会给点给点小东西聊表心意,他们家虽然穷,但这种礼也不会缺。
这几年家里条件好了很多,给他家送去的礼比别人家送的还要贵重,没想到今年会发生这种事。
今天要不是外孙女会写毛笔字,说不准就没对联可以贴了。镇上卖对联的只有一户人家,但他家离地远,往往下午5点钟就收摊了。
现在赶过去,就算是骑自行车也不一定能赶上。
“不行,我得去说说理”林根香思来想去还是憋不下这口气,以前她可以不在意这些,但现在不行,他们家已经把钱都还清了,没必要这么低声下气的当孙子。
苏民安担心母亲吃亏,让自己媳妇跟了过去,这种事一般都是女人去说,就算吵架了也不妨碍两家以后走动。
若是男人上门去说,一时情绪上头容易动起手来,那样事情就严重了。毕竟是一个村的,实在也没必要闹成仇人。
苏浅浅虽然担心,但也没有跟过去,这毕竟是村里的事,她跟着掺和进去并不明智。
孟康逸倒是没那么多想法,见苏浅浅担忧一把将她拉了过去,既然担心就跟上去好了。
苏浅浅有点被他吓到了,用力挣脱对方的手掌,语气急促道“你干嘛?”
“你不是担心吗?那就跟上去看看呗!”孟康逸一脸无所谓道,手上的力道却是没有松,依旧牢牢地攥着苏浅浅的小手。
苏浅浅摇头“不行,我们掺和进去不好,不要让外婆舅舅他们难办!”
“我们离远一点,不上去干涉她们,不会有事的”孟康逸坚持道。
苏浅浅也被他说动了,没再挣扎,安静地跟他走。
林根香在一户人家门口停了下来,站了几秒就有一个年纪和她差不多的老大娘向她走过去。
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动作越来越激动,嘴巴形状不停地转变,说话时还配上了一套神奇的手势。
苏浅浅和孟康逸站的比较远,勉强能听到她们的声音,但因为语速实在太快再加上她们是用方言交流,压根就听不懂两人在讲些什么。
那边的林根香并不知道后面还跟了两条小尾巴,火力全开地和对面的黄米花对战,多少年了,她终于也能硬气地和这些人对骂了,不用再像以前那样委曲求全。
黄米花惊讶于林根香的实力,说话时有些卡壳,隐隐地在这场骂战中落了下风。不过她向来霸道,哪受得了被林根香这种她向来瞧不起的人压着。
脑子一热,说话就失了分寸,黄米花冷笑着,提到了林根香的女儿“哼!真怪不得你女儿和你们家断亲”
这件事是林根香一生的痛,被黄米花这么直接地刺上去,她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看向黄米花的眼神十分可怖,好像下一秒就要冲上去把对方撕碎。
王英凤担心地上前搀扶自己的婆婆,她虽然嫁地晚,但在丈夫的只言片语中也知道了当年具体发生了什么。
小姑当年说好了人家,正准备结婚,彩礼讲的是一万二。按风俗,这钱至少要返八千回去,但那时公公突然患病,治疗需要花很多钱,这笔彩礼也被拿去交医药费了。
小姑婆家在嫁妆里只找到了两千元,就让姑爷带着小姑回来讨要剩下的钱,但那时家里一分钱也拿不出,还欠了不少钱。
见此情景,姑爷黑着脸回去了,并放下狠话,不许小姑再和家里联系,以后就当没这门亲戚了。
被自家姑爷这般对待,林根香和苏长荣心里说不出地苦闷煎熬,但这事确实是自己做的不地道。
为了尽快还清债务,苏长荣带着苏民安去外地做工,靠着祖传的手艺赚了不少钱。
林根香挂念女儿,攒够了钱就揣兜里去姑爷家走了一遭,把那剩下的一万元还了回去。
但是,钱虽然被亲家收下了,姑爷依旧没带小姑回家。林根香和苏长荣好几次腆着脸上门看望,都没见到女儿的人。
时间长了,林根香也识出了味,亲家这是不想和自家扯上关系。为了女儿能够好过一点,林根香不再上门探望了,只是经常向旁边的人打听女儿的近况。
知道她过得好,他们二老心里就能好过一些了。后来听说小姑和姑爷在外面打工时,两人经常吵架,时间久了,就把婚给离了。
小姑带着女儿,一边工作一边忙活家里的琐事,林根香趁偷偷去看过几次,每次都在窗户那里留下了一包钱就离开了。
小姑二婚时,林根香也偷偷打听过男方的人品,是个可堪托付的男人,小姑后来跟着他也确实过得挺好的。
本以为接下去的日子会越来越好,没想到再收到小姑的消息就是死讯了。王英凤回想起当时婆婆和公公收到消息面色惨白的样子,眼睛处也有泪光闪动。
“米花婶子,我们就事论事,好端端扯我家小姑子做甚”王英凤气愤地看着黄米花。
黄米花刚刚被林根香的眼神镇住了,此刻反应过来更是恼羞成怒道“本来就是,还不让人说了。哪家嫁女儿会像你们家那样,也只有不体面的人家才会整出这种事情来”
林根香心痛比生气更甚,一个巴掌甩到了黄米花脸上,留下了几道明显的红痕。黄米花懵了一瞬,嘶吼着上去与她扭打。
黄米花身体肥硕,林根香瘦小的身子显然有些不够看,王英凤心疼自家婆婆,哪能由着她被黄米花欺负。
上去把黄米花的手拉住,看似在劝架,其实是在拉偏架,王英凤没了一只手,哪还打得过林根香,身上多了好几处青紫。
三人闹得动静有些大,黄米花的儿媳妇正在外面打牌呢!都被人催着赶回来了。
黄米花余光中看见自家儿媳妇过来了,连忙喊道“丽秀,快过来帮忙!”
孙丽秀和她丈夫都是公务员,自认为是体面人,哪能跟着婆婆和村里的农妇打架,这不是自降身份丢人现眼吗!
“妈,我去把爸喊回来,你撑住”说完,孙丽秀匆匆忙忙地跑开了,只剩一道冷漠的背影。
黄米花气愤不已,嘴里骂骂咧咧地,一边骂林根香,一边骂自家儿媳。
“怎么回事!”一道威严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这是自家男人的声音,黄米花心里高兴,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把林根香和王英凤用力一推。
“这两个泼妇不知道脑子抽了什么筋,一上门就动手,你看看我身上,都是被她们打出来的”黄米花凑到苏元秋身边告状,样子装的可怜极了,好像受了天大的欺负。
“明明是你们家有错在先,说好的对联今天下午才告诉我们写不了。我婆婆过来也只是想和你讲讲道理,哪知道你张口就骂人,后来还说那种伤人的话”王英凤毫不畏惧地与她对峙,把实情都说了出来。
苏元秋不耐烦听这种扯皮的小事,皱眉对着自家老婆斥责道“你说说你,什么时候能改改这张臭嘴,动不动就和人吵架,你不怕影响我儿子的仕途我还怕呢!”
把脾气都发出去后,也不管自家老婆难看的脸色,苏元秋心平气和地和林根香道歉“长荣他媳妇,你消消气,我刚刚训过她了,你别和她一般见识。这对联的事,是我疏忽了,我以为都写好了,没想到漏了你家的没写,真是对不住。这样我现在去你家把对联写好,你看怎么样?”
林根香本来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这次纯粹就是想给自己讨个说法,没想到黄米花那样蛮不讲理。如今苏元秋也给自己赔了不是,目的已然达到,林根香没什么要求的了。
“我来就是想问清楚是个什么情况,现在知道原因了我也没什么想说的了。对联我家外孙女已经写好了,就不劳烦你再动笔了”
“哦!是你家丫头的女儿?那可真是大喜事啊!今年你家终于是个团圆年了”苏元秋感叹道,人老了就爱看家家和和美美的。
林根香含着泪花点头笑着“是,今年是个团圆年”这笑容后面却是无比的心酸,若是女儿能平平安安的,哪怕一辈子不团圆也行啊!可惜老天爷听不到她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