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禾，你的道是什么？
这似乎是黎丽君的问询，又似乎不是，像是来自内心深处的自问。
而这一问从她懵懂地踏入仙途之初就已开始。
只不过，以往的舒禾还不具有回答这个问题的能力。或者说，早在一次次不自觉的过程中在默默积蓄着，厚积方有薄发。
而今日，这个契机终于到来。
不自觉中，一群在道境边缘徘徊的寻道者都已盘腿坐下。这个姿势是他们最熟知，也是最能够静心感悟的。
静默的虚空中，似乎只有这一群漂浮者。
道心自问，从此刻开始。
丹田内。
“小红，你说舒禾这次能够悟出她自己的道吗？”
“叫我红霸天。”这神兽崽子，真没大没小的，自己好歹也是三个中修为最高的。
“好吧，红霸天。”
一旁静静漂浮的红骨望了一眼那边忧愁的背影，瞧瞧，刚才不还挺有信心呢。
“我也不知道舒禾能不能行。不过，这道要是那么好悟的话就不是道了。万千生灵中，人修虽是最得天独厚，拥有道缘的种族，但他们修为不过金丹，太低了。哎，别瞪我，知道你不爱听。那，要不我不说了？”
唉，做骨头难啊，做一个签了卖身契的骨头更难，谁懂啊。
惆怅间，默默往舒禾的金丹处挪了挪，猛吸一大口凝聚在周围的生力，呼，舒坦，够精纯啊。
若非舒禾明确表示过拒绝，红霸天是真的想要趴在金丹上kuku猛吸的。
要不，看在生力份上，自己再多说几句。“咳咳，那个，大壮啊。虽然跟舒禾还不久，但也能看得出来她心志有多坚定，关键是纯粹，心中只有对于大道的追求，资质也非常不错，也难怪你会选择跟她结契。像这种灵修，若非中途陨落，顺利飞升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啊。”
屁，我跟舒禾结契全是因为贪图她能种灵菜！
见大壮态度有所缓和，红霸天继续道：“她骨龄还小，即便这次不行，不还有下次呢。我当然也希望舒禾金丹期就能悟道，但这种事哪能随随便便就成的？是吧？所以，不急，耐心等。”
悟道靠的是道缘，靠的是悟性。’
结契时日尚短，红霸天是真的没看出来舒禾这两点如何。当然，如果他跟大壮一样从小跟着舒禾的话，可能就不那么坚定了。
“不，我相信舒禾一定可以。”
两人一路结伴走来，过往历历在目，舒禾资质虽不是万中无一，但悟性，舒禾绝佳。
红霸天越说，大壮反倒更坚定了心中所想。舒禾一定可以的，自己要做的就是等。
“不是，我说这么多都还没打消你对舒禾的迷之自信呐。”
之前听大壮对舒禾说她飞升潜力顶呱呱，仙器一定会选她之类的话，红霸天这个全身上下就一根的还以为这是小弟必备技能呢，还暗暗琢磨自己要不要学学。
合着，大壮是真这么以为的啊。
“弟啊，听哥一句劝，悟道真不是件易事，你...”
红霸天正苦口婆心，突然，一直静静漂浮的金丹居然开始飞速旋转，连带着丹田内所有灵力，掀起的强大浪潮将毫无防备的红霸天瞬间掀翻到了最边缘。
接着就是大壮，紫魄和火元骨棍，通通被赶到最边上。
望着灵潮翻涌，激荡的丹田，红霸天傻眼了，不是，人修悟性都这么强的吗？
“小红，看吧，我就说舒禾一定可以。”
啧，没脸也疼。
“先别忙着高兴，赶紧看看舒禾悟的是什么道？”
大道三千，自有高低之分，若是那些随随便便的小道，以后飞升了容易撞道且是小事，关键是道的高低还代表着仙途上限。
若舒禾因为心急，不知道这些就选定了自己的道，红霸天害怕她醒来后会嗷嗷哭。
“怎么样，大壮，看出来了吗？”
这家伙好歹也是神兽，对这些天地法则什么的不都很敏锐。
越过激荡的灵潮，望向飞旋的金丹，大壮眼中有些迟疑，“我有些不确定。”
“啥？这有什么不确定的，道各不同，是哪个就是哪个，怎么会不确定。”
“别吵了，让我好好看看。”
呃...
红霸天像是被扼住脖子的公鸡，立刻停止打鸣。
好家伙，嫌弃我，不是叫人家小红的时候了。
正要谴责这‘负心兽’，谁知原本两不干涉的灵潮突然产生了一股强大吸引力，‘唰’，将缩在角落中的红霸天给吸到了金丹上。
呼。
梦想以这么猝不及防的方式实现了。
“哎，大壮，舒禾这金丹吸我干吗？我身上又没有灵力，你们个个灵力充沛，要吸也是先吸你们仨啊！”
正当红霸天怀疑自己是不是搞错了，自金丹而起的吸力竟然引动得他体内的生力与死气蠢蠢欲动，似乎想要自体内脱离一般。
！！
红光剧烈跳跃，正如红霸天惊吓不停的一颗心。
等等，舒禾到底悟的什么道啊？无情道？杀戮道？三千大道一一从其神魂中闪过，可就是对不上。
而这时，骨体内流转的黑气已经被吸出体外，飞速抛弃主人，朝着金丹奔涌...
结契时舒禾也没说要吸自己啊。
“红霸天，是生死道！不要抗拒，让金丹吸！”
晴天霹雳！
“生死道？居然是生死道。”一时间，红霸天都不知该说什么了，自己一族心心念念的大道居然被一个人修所悟....
悟得生死大道可谓是每一只噬骨腐兽终极的修炼梦想。
可从古至今，真正修得者，寥寥无几，只看噬骨腐兽一族在各界都是隐形兽就知道了。
得，吸吧，吸吧。
震惊过后，对于舒禾能够领悟生死道，红霸天还是高兴极了，也不再抗拒。
半刻钟，一刻钟，两刻钟....
金丹如同无底洞般，仿佛不知满足，还在狂吸。
红霸天开始怕了，此时此刻，他有一种被抽干的空虚感。
“大壮，我会不会被吸干？再不停，我的陈年老气都要被吸走了。”
“不知道，悟道各不相同，尤其是诡谲神异的生死一道，总之，你再坚持坚持，说不定马上就停了。”
“真的，我快干了。”再抽下去，就是自己的本命精元，这些就如同人修的金丹，如果真被吸走，轻则修为大跌，重则陨落。
“大壮，你千万记住，等我修为跌落筑基时一定要把我拉走，否则我就没命了。”
修为没了还可以再炼，命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嗯，放心。”
大壮知轻重。舒禾，你可千万别真把红霸天吸干了啊。
果然，开始吸自己的精元了。
红霸天再也支棱不起来，摊在金丹旁，就是一根死棍，精气神还不如旁观的火元骨棍。
正当红霸天做好‘牺牲’准备时...
咦，停了？！
还想要再感受一番，“砰”，一股强力将他再次轰至边缘，狼狈极了。
“你还好吧？”
“没事，没吸到精元，还好还好。你说舒禾能不能成功？”
“不知道。”
悟道尚未成功，舒禾，一切都只能靠你自己了。
而大壮两人的担忧舒禾自是半点感知不到，而她更不知道，不知不觉中，自己早已跨过道境的屏障，占据了其中一个白色圆垫。
而就在她坐上去的那一刻，流光氤氲，白色蔓延，直至长成了一处巨大的圆形石台，边缘上正正浮跃着三个大字，悟道台。
“咦，舒禾进了道境？”
“太好了，那岂不是说她要成功了？”红霸天为舒禾的悟性所惊叹。
“不，只要能有所感悟，就能登悟道台。但即便是能登台，也不真代表一定可以成。”
大壮有些心急，想出去看看。
“你蹦什么呢？”
“糟糕，我出不去了。”
“还是那句话，耐心，还有的等呢。估计是因为你不是靠自己进来的，这悟道台的法则对你有所限制。”
“只能等了。”
两兽两灵宝就这么摆烂式的蜷缩在角落中，慢慢等，谁知这一等就是三年。
三年前，金曜秘境早已期满关闭，连带着将秘境内还活着的人修一并吐了出来，包括清安，周木，江明月等人，同时也有一些宗门弟子永远留在里面。
但令人匪夷所思的却是陆隐秀等人。
不知生死，却也未见回归。
第一年。
外界众说纷纭，纷纷觉得这十来人定是遇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死在里面了。
什么，魂灯还在？定是那东西使了什么大神通，以至于他们明明死了魂灯就是不灭。
什么？各大宗门不承认。
嘴硬呐，肯定就是为了挽尊，毕竟死的都是亲传，那面子都往哪儿搁。
什么？怎么这么肯定？
没看咱们这么议论也没见那十大宗门站出来说一句，不说就是默认，默认就是确有其事。
瞧着吧，他们回不来了。
什么，为什么推迟辰元大比。
那肯定是不死心呗，总觉得还能回来。
第二年。
哎，看吧，那些人就是死了。
这些个顶个的都是天才，没想到一下子全都折损在秘境，少了他们，辰元大比都失色不少。
对了，插嘴问一句，大比到底什么时候开始，还等着扬名呢。
第三年。
陆隐秀他们到底死了没有，恐怕只有那些期待大比，一举扬名辰元的寥寥修士关心了。
时光可以雕琢所有，也可以消磨一切。
三年后，就连深信不疑的各大宗门都开始动摇，开始怀疑，他们还能回来吗。
时间慢慢流淌，不经意的就快滑到第四年了。
这三年辰元五大陆依旧平静如常，除了不时出现的一些小范围摩擦，各大仙门所害怕的大劫并未到来。
渐渐，一部分人就开始放松警惕，甚至觉得那个诸天星盘所谓劫难预言就是假的。
太一宗，主峰。
“掌门，辰元大比怕是不能再推迟了。”
“对，已经推迟了三年。三年了，隐秀都还没回来，怕是..”陨落了。
出言的长老看玄玑真君脸色实在难看，识趣的没敢说出最后三个字。
偌大的主殿内气氛沉重，如一张拉满的弓弦。
沉默中，殿外走来缓缓走入一人。
见了来人，玄玑真人面色才有所缓和，“青铮，各宗回信怎么说？”
“掌门，各大仙门意见统一，无论是开启还是继续推迟，皆由咱们太一定夺。”
“冲霄剑派呢？玄一那老家伙不是一点就着，这次死的，不，失踪的可就有他的大弟子青臻恒，他就这么沉得住气？”
“李兄，玄一再厉害也不会傻到和整个辰元对抗。再说，卜算出的结果是隐秀他们早已不在辰元。但想要进一步推演却是被遮蔽了天机，即便是玄一也得认了。
”那大比呢？他徒弟都没回来，这些人就闹闹，闹个屁。”
在场者显然习惯了李长老的‘率真’，默契无视之。
青铮默然，犹豫是否将玄一剑尊的原话说出来。
“说吧。”
上首的玄玑真君抬了抬手，眼中闪过一丝好奇，这老家伙到底说了什么。
“玄一剑尊说，那陆隐秀不也一样，有他陪着，我那徒弟不寂寞。至于这大比，想必就比呗，闲着也是闲着。”
....
即使早知玄一为人，还是有些被这无赖的话给震到。
半晌，“掌门，看来各大宗门是想将责任推到我们身上，若是再推迟，恐惹众怒。”
玄玑真君清俊的神色中闪过一丝玩味，看来，这是既想要仙器，也不想承担骂名呐。
也罢，隐秀赶不上就赶不上吧。
“既然如此，那就昭告各大仙门，世家，三月后，辰元五大陆金丹大比正式开始，地点经由商议后再行宣告。”
“是！”
“掌门，确定不等隐秀了？”
如果错过辰元大比，作为未来的掌门继承人，陆隐秀的威望怕是有些短缺。
若是有了这个致命短板，陆隐秀这掌门人之位怕是横生波澜，定会被有心之人紧抓死咬...
至于能不能渡过这一难关，恐怕就要看其能不能令宗门信服，令弟子归心了。
且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