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推门,花香扑鼻。如果刚才是在面对一群机械木偶,他此刻却觉得一切又鲜活了起来。
他绝不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人,即便眼下是皇宫,他也不至于如此,可这里偏偏是水晶宫——龙王的水晶宫。
各色的珊瑚、珠翠,几乎布满了整个房间,满目珠玑用在此再恰当不过。它们又不是散布着的,而是摆成了一幅风景——万里江山。
江中有船,山中有亭,山水间皆有人踪。人的表情、姿韵,都刻画得无比细致、惟妙惟肖。
氤氲紫气从山中,江中缓缓升腾,水是真水,气却是发自水下的万年寒冰。
角落里摆一瓶长颈的花瓶,里面插着四季花卉,自己闻到的花香正是从里面发出来的。
一只由通透水晶砌成的巨大鱼缸中,正游着来自四海五湖的珍贵鱼种,水面上漂浮着一盏盏青翠的浮萍。
白天羽又叹了口气,他之前已见识了桃花霂的富有,这里的珠玑他也不吃惊,可又有什么比四季的花卉,四海的鱼种,更能彰显桃花霂的富有呢?
那证明他至少要有通达四海的船,培养不同季节花卉的温床,这远比一切金玉珠玑都要奢侈得多。
“请帮我带一支鲜花进来!”里面传来了一个娇媚的声音,白天羽一愣:怎么会有女人呢?
可他又笑了!他可以显示自己的强大,自己的富有,又怎会不显示自己的女人?
他一定有很多不同肤色、不同发色的女人,就像他有那么多、那么美的姐妹,这才足够合理!
白天羽朝那长颈花瓶瞅了一眼,那里面的花足有数十种,他又该去摘哪一支呢?
白天羽推开内室的门,与玄关不同,这里却只是一个简约、雅致的精舍。
中央有石桌、石凳,还有一眼石井,他不知一座楼里怎样能凭空凿出一口井。随即,便看见了矮几前那个正在弯腰盛酒的女人。
她用一个瓢,将井水盛进两只玉碗中,水流如瀑,酒丝如线,竟满满的都是桃花酿的芬芳。
那女人肤白如脂,青丝如黛,一身红裙罩身,随意挽了个牡丹髻。一条修长的美腿在裙下忽隐忽现,仅仅一个侧影,便已羞煞世间红颜。
白天羽的目光却犹在四顾,因为这女人陪在下首,上首主人的位置却空着。
“请把花给我!”一双美丽的手忽如白莲盛开,与她健康的发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白天羽就那样鬼使神差地递上了他摘来的那支花。
“谢谢!”女人随手接过去,闻了闻,又满意地插进石桌上的一只胆瓶中。哪怕歪上一点,都会破坏了整个精舍的美感。
“白堂主为何不坐?”女人正笑看瓶中花。
白天羽漠然,“可那个位置,应该是男主人坐的!”
女人没有回答,也没有表情,却犹自说着,“你没有选择桃花,说明清尘还不足以让你心乱!你又选择了白色的,说明你是个自信的人,而这朵花又是带刺的野花,说明你爱冒险,而且还——喜欢偷!”
白天羽一笑,“即使我自信、爱冒险,又真的很喜欢偷!可我至少也会选择男主人不在的时候!”
那女人却已蓦然回首,长长的睫毛一颤,惊心动魄的眸子淡淡舒展,“难道我——不值得白堂主冒死一偷?”
又是一个一模一样的霂清尘,或者说——风红笑!
可相似的只有五官与身段,因为那气质、神态又变了,甚至让白天羽感觉心脏骤停。
她连眼梢、唇角、耳垂……都仿佛蕴着这世间不能负载的妩媚。与其说美,不如说是上天造物时,偶尔才有的神来之笔。
她说得对!
这世间没有一个男人不想偷她,哪怕千刀万剐,上刀山、下油锅,偷一次也足矣!
可白天羽只是一笑,看着胆瓶中的那支白玫瑰,“可惜,越美的女人越危险,她可以刺伤你的心,刺伤你的魂,刺伤你的骨髓,一生都难以治愈!”
女人一愣,旋即又一笑,“看来我是触及白堂主的伤心事了,你不必介怀。其实,这里是没有男主人的,或者说,缺得就是一位男主人!”
白天羽眉头一挑,似懂非懂,好不容易才问出了口,“你——就是桃花霂的皇帝?”
女帝一笑,“我不像么?”
白天羽漠然,“可清尘说的,却是一位皇兄!”
女帝又笑,“兄字脱身与父,而父这个字,最初代表的并非男人,而是主人。我是这里的主人,别人称我为父,而清尘是我皇弟,自然称我为兄!”
白天羽满脸木然,他虽可以接受断公子是个女人,却无法接受一个父亲,一个兄长是女人。
女帝微微一笑,“白堂主的确是个与众不同的男人!”
“怎么不同?”
“因为来我这里的男人,大多带着色气与俗气,而你是唯一一个带着杀气的人!”
白天羽漠然,“我想知道,沈浪与楚留香带来的又是什么气!”
女帝一笑,“白堂主还真是开门见山,楚留香带来的自然是香气,郁金香的香气。沈浪带来的却是风、清风,可惜也染上了熊猫儿的酒气!”
白天羽眼珠一转,“我想是因为他们比我聪明,因为来这里还带着杀气的人——一定很不明智!”
女帝却一笑,“对于你这样的男人,我不会反抗的!不管你是想要了我,还是想杀了我,我都不会反抗的,你想试试么?”
她那双妩媚的眼睛,十分认真的盯着他。
白天羽冷冷一笑,“可惜我让你失望了,因为你——猜的都是错的!”他忽从背后拿出一尾鱼,一尾河豚,那河豚的腮,正用一只鲜红的桃花插着,“我的杀气!只是为了杀一条鱼。而这种鱼,只有一个人处理的最好!”
女帝看着他脸上挂着的那一抹冷笑,脸色已变。这男人是个情种,可多情的另一面,又冷静到接近冷酷,他究竟有怎样的经历?
俄而,她才拍了几下手。没多久,霂清尘已在屋外翩翩走来,她衣襟还是敞开着,没有命令她甚至不敢掩上衣服。
女帝一惊,又看了一眼白天羽,他还是目无表情,手中递着那尾河豚,“看来江湖说的都没错,你既是魔刀!又是神刀!你的一颗心,没人猜得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