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过去被痛苦凄凉所覆盖的长生种。
一个发过去被苦痛所覆盖笼罩的短生种。
两个不同宇宙的不同种族竟然会有所交集，还会产生惊人的转变，甚至是爱情——这真的是让人震惊。
镜流终于从无穷无尽的梦境中清醒过来。
一切回归了原本的模样。
那是一场让人不忍心醒过来的美梦。
梦醒了。
一切支离破碎。
一切都是真实的。
一切都是虚假的。
镜流抬起手，看着上面交错的，还有的已经在痊愈的疤痕。
原本闪烁着光芒的红眸黯淡着。
镜流低头看着水中的自己。
劈头盖脸充斥着一股丧气。
镜流。
这是你吗？
她茫然的摸了摸自己的手臂。
阿渊看到肯定要心疼的。
可是阿渊人呢？
大门再次被敲响。
“镜流！”
应星的声音带着怒意：“你再不开门我就踹门了！”
“镜流流，你先出来好歹吃个饭什么的……”
白珩的声音：“你出来跟我们说句话也好啊……”
耳音朦胧，充斥着让人难以忽略的杂音，镜流躺在水中费力的辨认着外面的声音。
啊……自己确实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出门搭理过他们了。
“渊明可能是有什么事情……你不能把自己弄成这样，等到他回来看到你成了这样……”
应星叹了口气：“总之，先出来，我弄了不少吃的，丹叶今天也回来。”
“……”
镜流摇了摇头。
不会的。
他们都不懂。
她清楚那种感觉，一瞬间的感觉。
她的爱人消失了。
不会再回来了。
混沌命途的响应消失了。
好奇怪的感觉。
大家都记得有渊明这么一个人。
但是他们不曾记得自己是混沌的令使。
就好像……一切从未发生过。
但是镜流清楚这不是梦境。
这一切是真正发生过的。
但是消失了。
一切都消失了。
……
镜流最终还是离开了房间。
有一段时间不见，镜流眼眶深陷，嘴唇枯槁，再不复当初那副模样。
白珩心疼的揉了揉她的脸：“你这样子，渊明回来了要心疼的。”
“……”
镜流尝试着张了张嘴。
嘴唇干枯太久，皮肤粘连在一起，随着张嘴的力量撕开，钻心的疼。
她还是熄了声音。
应星和白珩对视了一眼。
渊明……到底跑哪去了。
丹叶还是那副模样，坐在桌子边上端着酒杯。
镜流干枯的眸子终于闪烁出一抹光芒。
渊明消失之后，丹叶也跟着消失了一段时间，联络也联络不上，丹枫也跟着抑郁。
“丹叶……丹叶！”
她跑过去，拽住丹叶的衣袖：“渊明呢？渊明哪去了？”
“……渊明？”
丹叶挑了挑眉：“那是谁……嘶……这才多长时间不见，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鬼样子？”
“我说渊明……渊明啊，混沌星神。”
“混沌星神？”
丹叶嗤笑一声：“我从没听说过有这么个星神……你是不是做梦还没醒，混沌……哪有这样的命途。”
“……”
镜流的眼眸颤动着，忍不住后退几步。
背后没有支撑，没有那个熟悉的胸膛。
她跌坐在地上。
“不是，丹叶！”
白珩瞪大了眼睛，一边伸手将镜流从地上扶起来，一边问道：“渊明啊！渊明！混沌星神，万象天君！”
“……不是，镜流没睡醒你们也没睡醒是吧？”
丹叶嘴角抽了抽：“压根就没有混沌这么个命途啊。”
“怎么可能没有呢，那之前跟咱们在一起喝酒的是谁啊？”
应星挥了挥手：“他就坐在这！”
“……”
丹叶叹了口气：“你们别不相信我啊，真的没有，至少我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么个星神。”
“再说了，哪还有星神会像我一样坐在这里陪着你们喝酒啊？”
丹叶抱起胳膊：“店小二星神是吧？”
“不是，真的！你怎么可能不认识……”
白珩和应星对视了一眼。
好像……出大事了。
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身后面色苍白绝望的镜流，然后转头拽住还要往镜流心口上捅刀子的丹叶：“走，我们到那边去说。”
……
“所以……确实有这么个人……啊，神。”
“对。”
白珩点了点头：“但是你不记得……我们又没记错。”
“或许是得罪了什么存在，死掉了。”
丹叶摇摇头，站起身：“……或许我该去问问浮黎，你们先照顾好镜流……看她把自己糟蹋成什么样了。”
丹叶消失在原地。
……
丹叶回来的很快。
脸色也很差。
“浮黎那里没有有关于所谓混沌星神的记忆。”
丹叶皱着眉头：“如果你们说的没错的话……那就代表着——这个命途凭空消失了。”
“……怎么会……”
白珩捂住嘴，满脸不可置信：“也就是说，渊明他……”
“说起来很难让人接受，但是这个叫渊明的……估计已经……”
丹叶叹了口气，摇摇头：“好好和镜流聊聊吧，至少先安抚安抚她，别让她做什么傻事。”
“……”
应星和白珩对视了一眼。
自从渊明消失之后，景元就一直在神策府和太卜司周围奔波。
他不愿意相信那么个活生生的人就凭空消失，找不到丝毫出现过的踪迹。
但是估计直到今日，景元依旧一无所获。
一个星神能在宇宙中突然失去踪迹，并且浮黎那里也没有任何记忆。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这个星神被更高存在抹杀。
但是……为什么白珩和应星等人还记得他的存在？
自己却不记得了……
丹叶捏了捏眉心。
奇怪了……
那样的存在就真有那么强大？
混沌命途，听起来就很强。
这样的星神，能说消失就消失……
“丹叶……”
丹叶循声扭头。
镜流那张有些阴郁的脸出现在视线之内。
“……我以为你回去了。”
“我没有，我想求你帮个忙。”
镜流捏住丹叶的胳膊：“能不能送我去蓝星？”
“他一定回蓝星了……一定回蓝星了……”
镜流像中邪了一样念叨着：“帮帮我……帮帮我……”
“唉……好好，我帮你。”
丹叶叹了口气：“蓝星……那是在哪？”
“我知道在哪。”
镜流嘴里不断的念叨着。
丹叶皱了皱眉。
……
丹叶带着镜流朝着她口中所谓的蓝星而去。
蓝星和仙舟联盟甚至不在一个宇宙。
“我说实话，我对这个渊明……一点记忆都没有。”
丹叶摇了摇头。
“我们之前也一起去过蓝星。”
镜流轻呢。
“是吗？”
丹叶歪了歪头：“……我真的不记得有这种事情了。”
“……”
镜流低下头，没有回答。
“不过我要提醒你，不管他从前是不是星神，这个宇宙，我没感受到命途力量的踪迹。”
丹叶轻声道：“没了星神的身份，一个短生种，时间流速不同的情况下……”
“……我明白了。”
镜流点点头。
蓝星依旧是那副模样，没有丝毫改变。
“喏……进去吧。”
丹叶抬手：“镜流……你得顾好自己。”
镜流没有回答，顺着丹叶的力量朝着蓝星冲去。
就快要到了……渊明……
枯槁的眸子闪烁出一抹带着希望的光亮。
镜流近乎忘了没有渊明的日子自己是怎么过来的了。
但是那些日子都要过去了。
就快要过去了。
……
距离自己回到蓝星已经七个月了。
渊明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原本温润平滑的皮肤，如今如同老树般干枯。
已经足够让人惊讶了——在罗浮活了几百年，至少回来化作普通人的一瞬间他竟然没有化作尘土。
不过，经历过那样的美梦之后，人总是不知足的。
他想念镜流，想念景元，想念每一个人。
但是他回不去。
他不再是强大无匹的混沌星神，而是化作了一个平凡普通的短生种老人，垂垂老矣，生命机能每况愈下。
他活不了多久了。
渊明能感知到。
人在这种时候，是能感知到死亡将近的。
他想见到镜流，想在生命的最后，在珍贵的时间中见见自己无比珍爱的女孩。
但是他又害怕见到镜流。
他不愿意让镜流看到自己这副模样，看到他现在老的像个破木头，连走路都要呼哧带喘好半天。
害怕再见到她的时候，她还如初见的那样美好，如同天边明月。
而他已经垂垂老矣，如垂入阴沟的枯枝，连享受明月的光芒都是奢求。
可是他又知道自己所想的都是虚无。
镜流不会出现在这里。
自己的消失不可能毫无波澜。
他只能想象——他已经改变了未来。
至少，他们能高高兴兴的活下去。
这挺好的。
他自嘲的笑了笑，脸上的皱纹将整张脸显得褶皱干枯。
如果见到镜流，他能说什么呢？
渊明，你好意思再叫人家娘子吗？
短生种的短视总是无法阻碍地，他们没法想象年龄和相貌上的差异。
或者说——他们能接受爱人苍老，但是接受不了自己苍老。
他希望那个未来有他的身影。
不过……就算没有他也无所谓。
他本不该拥有那样的生活，但是现在这一切都发生过，他享受了自己本不该享受的一切。
现在，该是偿还代价的时候了。
“叩叩——”
大门被敲响。
渊明转过头。
已经好久好久没人敲响这个房门了。
会是谁？
苍老的神经让他没办法像年轻时那样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直到那道让他日思夜想的声音从门的另一头响起。
“渊明？你在里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