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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那二人退出去,李莲花才在桌边坐了下来。

“抱歉了琵公子,伤者理当静养,本不该来叨扰你休息。”

琵公子只是淡淡摇头,“无碍,李楼主有什么话,不妨直言。”

“昨日明萧在你体内,探出了软经散。”

“若非如此,以你的功力,绝不可能受此屈辱。”

李莲花语气微微顿了一下,“你可知,此事是何人所为。”

琵公子眉头微拧,神色有些复杂。

“知道。”

李莲花眉头微抬,又问。

“那你可怨恨她。”

琵公子闭上眼,昨日被人生生打断腿骨的痛楚仿佛就在眼前。

但意识迷糊之际,那双接住刀刃的手他也记得很清楚。

那双手的血液是烫的,滴在手背上,很灼热。

还有那道挡在自己面前的身影,很羸弱,又很坚定。

他低声道,“她这么做,想来有不得已的苦衷。”

李莲花没有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我不怨恨她,但也不会原谅她。”

“我与她的缘分,到此便算终了。”

李莲花:“?”

……嗯?

不是,他刚才说什么?

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面对李莲花满脸的疑惑,琵公子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我心悦梁姑娘,本想求娶于她。”

虽然人家似乎并不喜欢他……也好,如今只当是断了自己的念想吧。

这属实是李莲花没想到的,不过他面上的疑惑转换成了微笑,好的,这大约就是一见钟情吧。

年纪大了,不懂他们年轻人的爱恨情仇。

“不论出于什么原因,她对我下药始终是事实。”

李莲花也听明白了他的意思,琵公子可以不恨,但也接受不了这样的背叛。

有了这桩事在,他二人之间便再无可能。

恍惚间,他突然就想明白了一件事。

当年镇守龙王棺的琵公子,为何几度对重伤的四象青尊出手相助。

说不准就是受了心爱女子的背叛,对两仪仙子与他那般十数年不离不弃的伉俪之情,生出向往。

他微微颔首,又问。

“三枝姑娘就在莲花楼,你可愿见她?”

琵公子低低叹了一声,闭上双眼。

良久,才开口道。

“不如不见。”

她不来,想来是不知道如何面对。

自己亦是如此。

李莲花想问的问完了,微微颔首。

“也好。”

他起身道,“你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晚些时候会有人来给你施针。”

转身正打算出去,又听见琵公子叫了他一声。

“李楼主。”

李莲花顿住脚步,等他的下文。

“此事……不要让晓凤知道。”

他担心晓凤会做出什么为难梁三枝的事来。

李莲花暗暗在心底翻了个白眼,面带微笑应下,“好。”

他看起来像是什么嘴巴很大的人吗?

推门出去,李相夷正倚着走廊的栏杆等他。

他悠悠看了李莲花一眼,“李楼主操心得可真不少。”

“你们莲花楼救人倒也有趣,管生死也就罢了,还管人家姻缘。”

李莲花朝他弯起唇角,笑意真诚。

“其实我更操心你的姻缘。”

一句话成功让李相夷闭上了嘴,他斜了李莲花一眼,转身下了楼。

李莲花倒不是真操心这琵公子与梁三枝的姻缘问题,他关注此事,另有缘由。

因为自己的到来,没有东海一战,佛彼白石也没有成立百川院,自然不会离开四顾门到中州救下他的性命。

好在阴错阳差之间,李相夷救下了琵公子。

虽然改变了他的命运,但从结果来看,该是朝着好的方向在发展。

他不会去枯守龙王棺,也不会双腿残废。

至于梁三枝,在李莲花的那十年里,他不知道这姑娘是生是死,也不知道当年的过往究竟如何。

但现在看来,眼下这样,就很好。

风明萧动作很快,不到正午就备齐了郭正山要的药熏和金针,知道儿子打算早日启程,老郭索性双管齐下。

李相夷与他一同进去,辅以扬州慢治疗,李莲花则与风明萧一道去了书房。

两人一前一后推门而入,李莲花发现,这间屋子与忘川酒馆的书房有些相似,连摆设都差不多,看来是专为风明萧设立的。

两人在书案前对坐下,风明萧摸索着从暗格中取出一本册子,双手递来。

“楼主,这是楼内各个据点近年的账目汇总,请您过目。”

李莲花微愣片刻,抬手接了过来。

账簿翻开,困扰李莲花许久的问题也慢慢解开。

他想过忘川酒馆有钱,但没想过这么富裕。

据账簿中记载,以宣城为核心辐射出去的据点一共有二十七处,其中客栈酒楼各八处,还有布庄医堂钱庄等店铺。

偶有亏损,但大部分都是盈利状态。

而最富裕的正是酒馆自身,黄泉佳酿一坛千金并非玩笑,而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

一月只售三日,每日都从天明排队到日暮。

多年来,为忘川酒馆积攒了不少家底。

李莲花突然就觉得,手里这本册子沉得厉害。

他将账簿合上,放在一边,由衷赞叹了一句。

“你们家底真厚。”

风明萧纠正道,“是您的家底厚。”

李莲花噎了一下,没与他争辩。

风明萧又从暗格中取出一方令牌,恭敬的递到李莲花面前来。

“这是什么?”

李莲花接过来看了一眼,深棕色的木质,大冷的冬天入手却并不冰手,很是温润。

上面雕刻着一朵莲花,一柄剑直刺而下,佛性的禅意中透出几分肃杀。

“是您的信物,以后无论您走到哪里,都能以此令召集附近的门人,为您所用。”

“我们在各大钱庄都有存银,有了这枚令牌,不管您人何处,都能随时取用。”

李莲花将那令牌在手中翻转了两遍,问他。

“这若是拿去当了,值多少银子?”

风明萧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愣了一下,“回楼主,这莲花令是小相思木所制,不值几个银子。”

“但小相思木色泽淡雅,坚硬强韧能抵御刀剑,很难仿制。”

主要是,他以为楼主会喜欢低调素雅的风格。

他心思急转,连忙开口道,“您若不喜欢,属下这就命人给您换一块金玉的。”

李莲花轻笑一声,“不必,我就随口一问。”

说罢,便将那令牌收来,系在了腰上。

那头的风明萧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些。

李莲花抬眸看他一眼,“怎么,怕我不接啊。”

风明萧苦笑了一声,“是有点。”

不止有点,那可太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