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呢。”桑月理所当然道,“你们先祖为我说了几句话就被网暴,那一辈的先祖还算有骨气,就算被人深挖过往的糗事、错事依旧对我的人品深信不疑……”
因而连累家人、族人跟着被网暴,身为他\/她们的儿孙,他们恨先人为什么要跟世人对着干。
为什么要为了一个死人,跟其他活着的势力作对。
每一代的历史皆由胜利者来执笔书写,当初是小天后赢了,世人捧着她宣扬她的善举。至于她有没犯过现代人说的那些错事,这大概只有天知地知她知。
外人焉能知晓?自家先人又何必为了她搞得全家(族)不得安宁?
“你们能活到现在,皆是我和那一世的异人齐心协力的功劳。”桑月道,“你们要明哲保身,不知感恩,我不怪你们。你们家长辈不带眼识人被连累,怎么有脸怪我不救人?
敢情你们家的道理是,强者就得受委屈,强者就得心胸宽广,原谅别人的无能。就算被你们毁了清誉,在关键时刻依旧要救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废物咯?”
她的这番话把来问责的人训斥得面红耳赤,有心想反驳她:
施恩勿望报,望报勿施恩。
可这话唯有施恩者配说,受恩者敢说这话不就等于承认自己忘恩负义了么?既然是忘恩负义之辈,她不想救人这一点就没毛病了,自己更没资格谴责她。
那自己等人成群结队过来向她讨要公道,岂非成了一场笑话?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憋了半天,终于有人憋出一句话来。
“到底是谁强词夺理,你们自己心中有数。”桑月笑意敛起,神色淡然道,“我这次归来只想看看自己的来时路,原先还怕大家把我忘了,没想到事实如此不堪……
你们还不如把我忘了呢。”
有些真话乍然一听,确实很刺耳并发自内心地感到无地自容。由于无法承受这份羞愧,开始找理由为自己开脱。
“哼,这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死无对证,叫我们如何相信你?”有位上了年纪的老玄师目光犀利,神色威严地盯着她,“你敢不敢发天道誓约,此番归来对本土众生并无恶意?”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顿时心潮涌动,浮躁难安。
“大师,不是说好让她救人的吗?”有人急白了脸色,悄声道,“您别乱带节奏啊!”
“是啊,”有一个人开了口,接下来就有人接话附议,低声各抒己见,“再不救,我爷爷的尸.体就凉了!”
虽然早就凉了,表个态而已。
倘若她真是几百年前的那位异人老祖,让几个凡人起死回生想必不难。来之前便商量妥了的,如果她肯施法救人,大家伙愿意叩头谢罪,以后任凭差遣。
如果她是仙,凡间就不是她能久待的地方。救了人,不管她是留下还是离开,大家都能淡然视之。
能留下便最好,受她差遣的异人必能得到仙人的馈赠,受益匪浅。
“噤声!”玄师身边的弟子听罢周遭躁动的声音,连忙出声喝止,“我师父这么做自有道理,大家稍安勿躁!”
“死的不是你家人,你当然说得轻松。”
“就是,事先说好的事说改就改,谁知你们藏着什么心思?”
听着身后传来的窃窃私语和浮躁之言,老玄师内心无力。尽量无视身后的躁动,倔强地紧盯那座石笋山巅上的女子:
“怎么,你不敢吗?”
“你这小玄师倒有几分胆量,”桑月赞赏地瞅他一眼,“瞧你道行不高,心气儿倒是高得很。虽有几分正义感,然固步自封,经常看不惯小年轻的大胆创新。
以致祖传道学没落,不得不在我那徒孙的手底下讨口饭吃……”
纵然看不惯大徒孙的门众平日里的行事作风,却不得不委曲求全。为此,还折损了他族里的两位颇有天赋的小辈,这才让他后悔莫及。
每每想及此事,他的心口便隐隐作痛。
“所以你不敢吗?”实在听不得陈年旧事,老玄师脸色惨白地盯着她追问,“你此番归来,到底有何所图?”
“真没礼貌,”桑月漠然看着他,“我好歹年长你几百岁,长辈刚刚说过的话,你一个小辈是完全听不进去啊。”
她刚刚明明说过,回来看看自己的来时路。
所以嘛,就算她说实话,这些人也不会相信。为什么会这样?因为他们的先辈没能压制给她造谣的人,导致她在后世面前毫无威信可言。
加上云长笙的诅咒起到的作用,道学正法难以存活。
这个世界,她真的救不了。
实在不想跟这些人废话,唤来阿满将还要质问她的人群一尾巴扫出千里之外,死活随缘。把聒噪的源头清理干净,阿满回头看着她劝道:
“主人,要么咱们换个地方住?”
既然本土众生畏惧她,不欢迎她,她又何必非要留下救世不可?
“谁说我救世?”桑月撤去身边的结界,仙尊的躯壳亦如她一般躺在藤椅里。跟她不同的是,他是闭着眼睛的,“这世间不仅仅是他们的,也是我的。”
凭什么每每与人起冲突,落荒而逃的总是她?
不管是与人为善,或与人为恶,或与世无争,总有麻烦的人和事找上门无端端地指责她。仿佛她的存在污染了这片土地的空气,是她为这片大地招来祸患。
“可他们这么对你,你不生气吗?”阿满不解。
按它以前的脾气,早发飙了。区区凡人也敢冲它叫嚷,不知所谓。何况它主人是仙,是魔神之妻……这个不要也罢,光对仙人不敬足以让本土众生受诅咒。
也对,本土确实受了诅咒,将来死得不冤。
“主人,不是我帮着尊上,这儿的众生不值得你费半点心思。你可不能乱来,让仇者快,亲者痛。”
“嗤,”桑月哭笑不得,伸指摸摸它光滑的脑门,“我是那么傻的人吗?行了,咱们能待的时日不多,坐下陪我和尊上一起看风景吧。”
“我坐不住,我到底溜溜。”阿满说罢,身形一闪,没了踪影。
主人跟仙尊的躯壳单独相处的时日确实不多了,它可不能当电灯泡,腾地儿给她畅所欲言。而桑月给了它一道禁制,以免它灵机一动溜下山对付那些凡人。
接着躺回自己那张藤椅上,带动仙尊那张一同轻轻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