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去!”金九音把和离书递给钱锦秀。
轻轻的一张纸,钱锦秀拿在手里却觉得有千斤重。她的双手微微颤抖,眼底饱含着激动,面上还带着三分恍惚。
她和离了!她真的和离了!她和闺女真的脱了那个泥潭!从今往后她的闺女也能有个灿烂的人生了!
“姑娘!”钱锦秀哽咽着唤了一声。
就算是她爹娘,也不可能这般麻利地帮她和离了,就算和离了,大概也不许她带着闺女们归家。兜兜转转还是姑娘最心疼她,什么男人不男人的,哪有姑娘好?谁都比不上她的姑娘。
金九音拉住又要下跪的钱锦秀,白了她一眼,“出息!这和离书也就给先给你看一眼,还要拿去衙门备案呢。眼泪也收收,别吓着孩子。”
看到闺女们果然一脸惶恐,钱锦秀胡乱用袖子擦脸上的泪,露出一个笑容,“您说得对,这是喜事,该高兴。姑娘,锦秀真高兴。”
她抬手对闺女们招了招,三姐妹迅速偎过来,她抚摸着她们的头,柔声道:“不怕,以后就跟着娘过,咱们过好日子!”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颇有些恶狠狠的味道。
“这才像点样子。”金九音赞许地点头,又道:“你收拾一下, 一会陪我出去跑马。”
钱锦秀只犹豫了一瞬便应了, 昨儿用饭姑娘就召了她,今天又让她陪着去跑马,姑娘为她这般煞费苦心,生怕她被人轻看了去。锦秀的眼眶热热的。
皇后娘娘从外面带了个妇人回来, 做什么都召她服侍, 大家都是人精,自然知道皇后娘娘对这个妇人的看重。
金九音也没瞒着, 钱锦秀的来历很快便被人查了个底朝天, 一个个恍然大悟,原来她是伴着皇后娘娘长大的小侍女啊!难怪!难怪!
不过皇后娘娘还真是个长情的人!众人感慨, 转念一想, 长情好呀!
金九音和钱锦秀骑着马出门了,留下的钱家三姐妹可激动了。
“哇,娘骑在马上好威风!比------比爹还威风。”在小小的明雅心里,虽然她奶奶成日打骂她们姐妹, 但她爹才是家里最威风的人。他说一句话, 奶奶都得听。
慧雅在她胳膊上打了一下, “别提他, 他才不是咱爹, 咱没爹。”
明雅含着泪看向大姐, 小眉头还皱着, 显然很困惑。明明有爹的, 二姐怎么说没爹呢?
“二丫, 你别欺负三丫。”谦雅说了二妹一句,把小妹揽到身边, “你二姐胡说呢,咱有爹。”
慧雅十分不服气, “我才没有胡说,娘都跟他和离了, 他算哪门子的爹?”
因为性子倔,她是姐妹中挨打最多的, 也越发不听话。凭什么家里的脏活累活都是娘一个人的?人家的奶奶都干活, 她奶奶为什么不干?凭什么她这么小就得砍柴割草,而奶奶却连个碗都不洗?
奶奶让她干活,她就拿这些话问她。奶奶就要打她,她就跑。奶奶追不上就跟爹告状, 爹就打她,竹条子抽在身上一道一道的血印子。
哼, 她才不要这样的爹呢。
“就算跟娘和离了, 他也是咱的爹。”谦雅耐心地对妹妹说道。
与底下的两个妹妹相比,谦雅是老大,头一个孩子嘛,就算是女孩,马浩川对她还是有几分疼爱的,小时候也曾抱过她,归家的时候也曾给她带过糖葫芦。她小的时候她娘的嫁妆还在, 家里日子好过, 能经常吃上肉,还能戴上漂亮的小珠花, 她也是过了好几年的好日子的。
所以她对爹的感情最复杂,恨他的同时难免还会想起儿时对她的好。
“要认你认,反正我是不会认他的。”慧雅气鼓鼓, 非常不满姐姐的叛变,“别叫我二丫,难听死了。我有名字的,以后喊我马,嗯,钱慧雅!”
她才不要跟那个人姓,难听死了!慧雅无师自通地冠上了娘的姓,还很得意,“对,钱慧雅,以后我就叫钱慧雅了!”
她背着手大声宣布,越想越觉得自己聪明。刚才娘换上骑装骑在那么高的大马上,不仅小妹觉得威风,她也羡慕极了。她现在决定了,她也要学骑马, 也要像娘那样威风。不,娘子的性子太软,她要像皇后姨姨一样!
金九音跑马回来,底下人便过来回禀了,“娘娘,京中的信件,八百里加急。”
金九音伸到一半的手真想缩回来。八百里加急,除了她男人,也没人能干出这事了。不就是催她回京吗?这都收到三封八百里加急了,狗男人就这么心急吗?
虽然知道最终还是要离开漠北回京城的,但一日拖一日,金九音就是不想走。漠北的山,漠北的水,漠北的人------哪哪都让她看不厌看不够。
再不舍,还是得离去。
“行了,传令下去,明日便启程回京。”
所有的人,包括红叶都大大松了一口气。太好了,她终于不用担心回京会被圣上给砍了。
打发了送行的官员,金家的人又送了一程,也停下了脚步。看着他们主子的仪仗渐渐远去,每个人心里都不好受,尤其是那些老人,也许这就是他们最后一次见主子了。主子是皇后,能回漠北这一次就已经十分难得了。
“都回吧!”顾伯淡淡地道。
金九音是想他也去京城的,但顾伯拒绝了。都一把老骨头了,还折腾那个劲干什么?他呀,就留在漠北了,家里总得有人看着,那些小子还嫩呢。何况这里还有他的老伙计,以后他老了,就埋在老伙计旁边,两个人也好说说话。
怀南军师一转头就找不到他家将军了,心里明白,他怕是去送皇后娘娘了。不仅摇摇头,心里有些唏嘘。
李瑾穿着常服打马飞奔,一人一马立在山头,远远看着山下的队伍。那华丽的御辇中坐的便是皇后娘娘了!
他默默地望着,直至队伍远去再也看不见,唯有身侧紧握的拳头泄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此一别,便是山高水长。
您放心,漠北有瑾,瑾替您守着家园。
唯愿您所有的希望都成真,余生喜乐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