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结束后,韩靖越顺着人流往外走,有个内侍小跑过来喊住他,“安王爷请留步,圣上召见。”
周围的大臣顿时一静,全都看向他,然后三三俩俩交头接耳小声地嘀咕起来。正议立太子的当口,圣上召见安王干什么?难不成------
于是他们看向安王的目光都变得多了些内容。
韩靖越倒是没有多想,因为他知道圣上从来没考虑过选他当继承人,看似对他委以重任悉心栽培,其实不过是捧他起来给储君当磨刀石。
他虽也纳闷圣上为何召见他,脸上却一丝不显,对众多窥视的目光也是视而不见。
到了御书房,建安帝端坐在龙椅上喝茶,龙案上的奏折摆了一尺多高,他却没心情去看。
“来了,坐吧。”建安帝的声音淡淡的。
韩靖越却是一挑眉,今儿是怎么了,居然还赏他坐?
倒不是说他以前没这待遇,他是韩国公之子的时候,每次任务完成得漂亮,圣上开心也赏他坐过。
自从他成了安王,就再也没这待遇了。不得不说建安帝对臣子可比对儿子大方多了。
今儿倒是破天荒地赏坐,又要坑他什么?
韩靖越一边谢过恩坐下,一边心中暗自警惕。
“朕的身体你知道吧?”建安帝突然道。
韩靖越微垂眼眸,“圣上龙虎精神,定能长命百岁。”
面无表情,话却说得坚定,就好像他真这般认为一样。
建安帝审视了他半天也没看出半点端倪,不由冷笑一声,“朕也就有半年好活,长命?哼!”装得跟真不知道一样,他就不信鬼医没跟他说?
这还真冤枉了鬼医,他还真没跟韩靖越说。就算他没说,韩靖越也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不是有鬼医吗?”韩靖越装听不懂。
建安帝,“------”
就好比一拳打到了棉花上,想发火却又找不到理由,憋屈得建安帝很想让他滚出去。
深吸了几口气才把火气压下去,“大臣奏立太子,你怎么看?”
韩靖越不动声色,“圣上想让臣怎么看?”
滴水不漏,狡猾得如一只刺猬,让人无从下手。逼得建安帝不得不直白,“你觉得谁堪当太子?”
“臣觉得臣就堪当太子。”
“你,你说什么?”建安帝以为自己听错了。
韩靖越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清晰无比地又说了一遍,“圣上问臣谁堪当太子,臣举荐自己。”
“你——”建安帝果然大怒,“大胆!”他可以给,但臣子生出妄念却不行。哪怕这个臣子是他的儿子。
韩靖越坚定地迎上建安帝的目光,没有躲闪,没有退缩,“臣的胆子若不大,也掌不住禁骑司。何况——”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意味深长,“臣的胆大也是圣上纵出来的。”
他知道!他果然知道!
建安帝满脑子都是这句话,再对上韩靖越平静的目光,他突然如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心情异常复杂。
安王,他实际的皇长子,在诸位皇子中他无疑是最出色的。没在皇家长大他就以弱冠之龄爬到四品高官之位,更何况他十多岁就去战场上拼杀了。
他是天空翱翔的雄鹰,与风刀霜剑为伴。而在皇宫长大的他的兄弟们却更像养在笼子里的鸟,乖巧好看,却抵不上大用。
他捧了他起来磨练诸位皇子,没想到反倒让他更加耀眼,这个儿子出色得让他都忍不住嫉妒啊!
现在他如一匹脱缰的野马,不受控制。他是否还能掌控住他?
建安帝紧紧盯着韩靖越,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可他注定要失望了,韩靖越的那双眼眸深得如千年的古井,里头连一丝涟漪都没有。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这是身为帝王的基本素养,这个儿子已成长如斯了吗?
一时间,建安帝心里又是骄傲又是酸涩。
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建安帝要是没有中毒,他怕是容不下这样优秀的儿子。可现在,他甚至有些庆幸他还有这个儿子,大夏的祖宗基业不能败在他的手上,他不能成为夏家的罪人。
“能者居之,圣上既然召见臣,怕是没有别的选择了吧?”韩靖越一语道破建安帝的心思。
建安帝恼羞成怒,顿时一句话不想和这个逆子说了。就算他是他不得不作的选择,他还是不待见他。
这个没在他身边长大的儿子太桀骜不逊了,太不讨人喜欢了。
看吧,人类多虚伪,多双标,建安帝怕是已经忘了韩靖越还不是他儿子时他多么欣赏他了吧?
韩靖越灰头灰脸被撵出了御书房,这事很快就在宫里传开了,文王等人很快就知道了,不由大喜,当下就去串联支持自己的大臣了。
立太子的当口,父皇厌弃了安王才好呢。
建安帝当晚就悄悄召了容首辅进宫,直截了当问他,“爱卿看安王如何?”
容首辅十分意外,安王的出色他不是没看在眼里,要他选他也属意安王做太子,他已经是首辅了,又不想做佞臣,扶持个傀儡有什么意思?
但圣上的意思他是明白的,圣上从没考虑过安王。所以哪怕安王再出众,他也没往他身上想。
现在圣上主动提起安王,这是?他不由朝建安帝望去。
“臣年,朕不想成为大夏的千古罪人啊!”建安帝的表情晦涩极了。
臣年是容首辅的字,君臣二人相得几十年,也是很有感情的。
容首辅不由道:“圣上,何至于艰难如此?”
建安帝靠在椅背上摆摆手,“朕的身体朕知道,臣年,朕的日子不多了,朕没有时间去挑选教导一个合心意的太子了,朕等不到了。”
他的声音透着疲惫和伤感,“三个大的也就贤王还好点,奈何他扮猪吃老虎上了瘾,引狼入室了都不知道。若是放庸王回了京,朕怕朕一去,这江山落入谁手还不好说呢。几个小的还未长起来,臣年,朕难啊!”
“不会的,圣上!还有臣呢,臣等帮您守住大夏河山。有什么话您就吩咐吧,臣就是死也会替您完成。”容首辅动容,当下许下诺言。
“好,好!”建安帝拍着他的手,“臣年啊,幸得有你!有你这番话,朕心甚慰。”
顿了下他又道:“就安王了,但他要上位还有番波折,朕不想再有内耗了,你得帮帮安王,帮帮朕!”他的目光里透着恳切。
“臣遵旨!”容首辅沉声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