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榆挺身挡住那只攻来的蜂皇,身后的刘和见状也顾不上害怕,一跃而起,想要替她挡下,可已然来不及,阿榆条件反应地用手去挡,蜂皇毒刺刺入掌心。
“阿鱼!”
惊叫一声,刘和抓住她的手,拔下毒刺。他心里知道吃了解药就无碍,可是阿鱼会很疼,他心疼。
濒死的蜂皇通过毒刺吸到了阿榆的血,身体瞬间变大百倍,似是异常痛苦,像一只大公鸡在半空中扑腾。
“啊”,阿榆吓得猛地往后一撤,脚下一绊,倒在地上。
刘和抓起抹了药泥浆的外衫一扬,将其兜在衣服内,攥紧收口,用力摔向树干,拼命摔了数十下,衣衫被金黄色的血浸透,然后变成黑色,蜂皇彻底毒发身亡。
他筋疲力尽,这才缓缓停下。
“刘和……”
闻声,刘和回过神来,急忙转身蹲下拉过阿榆的手查看。
“解药,快吃解药!”
见她不动,刘和伸手去拿她腰间的小布袋找解药。
“……没有了,别找了。”
阿榆笑的很勉强。
“没了?没解药??你冲过来干什么!疯了吗!!”双眼怒睁,刘和吼得脖子青筋暴起。
吼完,想也不想,他摊开阿榆手掌,低头就要去吸毒。
自己体内还残留妖毒,他一介凡人吸了必死无疑,阿榆慌了神,忙抽回手,吼道:
“吸不出来!”
“可你不能死!不能死……阿鱼……”“哇啦”一声,刘和痛哭,死死抱住她。
他想起自己的父亲,想起儿时好友,为什么对他好的人都要离他而去,仅剩那些冷漠蛇蝎,勾心斗角之人,要么想取他性命,要么想从他身上取得高官厚禄、金钱利益……深宫高墙之中,他什么都留不住,离开那里,他依然守护不了自己在乎之人……
“……你再不松手……我就要被你勒死了……”
小拳头使劲捶打他的后背,阿榆被搂得翻着白眼,快窒息了。
刘和并没有放开,只是松了松胳膊,继续抱着她哭。
“刘和……我真的不会死,我本就身中剧毒,现在百毒不侵了……”
身上的力道猛然一松,刘和直起身,泪眼婆娑望着她,哽咽道:
“那……那怎么办?到底什么剧毒?如何解?需要我怎么做?”
“我已经知道如何解毒了,别哭了!我们赶快回去,太阳要落山了,这山路崎岖,天黑之前下不了山就麻烦了!”
“好,好,回去我们解毒!”
“我中毒之事不要跟任何人说起,好吗?”
“……好!”
刘和这会儿对她百依百顺,只要她好好的,他怎样都可以。
刘和背着阿榆下了山,等他们回到城主府,夕阳正好落山。
府上众人聚在前厅,欧阳铭护正让管家集合家丁,准备上山寻他们,看到他们回来,大家都愣在原地。
一阵风卷入厅内,二人头上的几根杂草随风摆了摆,配上凌乱的头发,逃荒般饥饿又疲惫的神情,很是应景。
刘和连外衫都没了,浑身泥浆,左手搂着树叶裹着的蜂巢,右手紧紧拉着阿榆的手。而阿榆,虽衣衫完整,在山上被刘和又抱又背的也一身泥浆。
两人饥寒交迫,面容憔悴,落魄得比遭了匪寇还惨。
“圣……圣姑,刘公子,你们……”欧阳铭护张着嘴不知该如何询问。
二人未答,抬着沉重的脚步往太师椅上一坐,双双看向他,欧阳铭护瞬间读懂他的眼神。
“快,快,抬回去,沐浴!”
……
一盏茶后,阿榆便沐浴好更衣。她也想像刘和那样泡在浴桶里好好休息一番,可是蜂皇浆必须尽快食用才能把功效发挥到极致。
到了厨房,她将枸杞、人参等补气的珍贵药材熬出一碗药汤,晾到温温时加入蜂皇浆搅拌。厨房内瞬间充满浓郁的绵软馥香,厨娘和婢女小厮忍不住在那里仰头吸气,一脸沉醉。
将药交给欧阳铭护去给老城主服用,她拿出回来路上顺手采的野花花瓣,向厨娘要了面粉,继续忙活。
半个时辰之后,一盘花烙蜜汁酥做好了。
通体金黄的蜜汁酥,上面裹着的花瓣鲜艳依旧,好像一朵朵娇艳欲滴的鲜花要从上面绽放而出。
“姑奶奶,做的什么这般甜香?”
刚装好盘,刘和就进了厨房,趴在灶台上对着那盘蜜汁酥流口水。
“你属狗的吗?鼻子这么灵!”阿榆打趣道。
想起今日他舍命救自己,阿榆心里暖暖的,拿起两块蜜汁酥递给他。
“……我可以吃吗?不是给老城主的吗?”喉结滚动,刘和咽着口水,将蜜汁酥捧在掌心,眼里闪着惊喜。
“药已经送过去了,这是用剩下的一点蜂皇浆做的点心。”
阿榆端着盘子出了厨房门,而刘和眼里全是蜜汁酥,嘴巴张得大大的,拿起一块送到嘴边,只小小咬了一口。花瓣竟是酥脆的,蜂皇浆从酥饼夹心流出,瞬间舌尖上缠绕柔软细腻与酥脆,满满的百花花香在唇齿间上下流窜,他仿佛置身一片花海,万花争艳,蝴蝶纷飞,沉浸到不可自拔,眼泪不觉溢出眼角。
他每一口都吃得小心翼翼,不舍得咽下去。第一个吃完,想跟阿榆分享,抬头才发现她已经不在了,想起自己是来问她解毒之事,便追了出去。
一盘蜜汁酥也就六块,蜂皇浆来之不易,大部分留下来给老城主入了药。阿榆端着剩下的四块蜜汁酥来到师缡的房门口。
师忠开门,见是她,愣了一愣,随即眼睛就被她手里的盘子吸引住了。
“小哥哥,尝尝我做的蜜汁酥!”
探头朝里喊话,阿榆满心欢喜又自信。阿沁和话本上都说,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先抓住他的胃。
从书架后面走出,师缡到窗前的茶桌边坐下,心不在焉道:
“多谢阿……圣姑美意,在下不喜甜食。”
差点就喊出“阿榆”,手里的书卷一顿,师缡心慌得眼睛无处安置。
“你尝一口,就一口!”
从师忠身边闪进房内,阿榆边说边拿起一块蜜汁酥递到他面前,她很自信,只要师缡吃一口,绝对会喜欢上。
“咣当”一声脆响。
手里瞬间空了,阿榆低头看着碎掉的盘子和一地的蜜汁酥,整个人怔了。
师缡也愣了一下,他只是抬手轻轻一挡,谁想打翻了阿榆手里的蜜汁酥,衣袖扫到她另只手里的盘子,竟然也掉了。
仅是愣了一刻,阿榆眼角余光扫到自己右手掌心,蜂毒已化成一个毒血包,她需要抓紧时间处理。
来不及伤心失落,她微微躬身点头告辞,转身跑向自己别院。
“少爷,您太过分了,不吃就不吃嘛,干嘛浪费人家的一片心……”
“意”字还未出口,师忠嘴巴已经塞进一块蜜汁酥。
师缡回过神来,看向蹲在地上捡糕点的师忠,嘴巴塞得鼓囊囊的,闭着眼一脸享受至极的样子。
“脏了,别吃了!”师缡一脸嫌弃。
师缡自小拿他当兄弟,吃食方面更从未亏待过他,不见过他如此馋相,叫都叫不应,硬是看着他把捡到茶盏里的蜜汁酥狼吞虎咽的吃完。
“少爷……”
看着手里捧着得空盏,师忠头也未抬,哭腔道。
师缡不理他,有点生气他不仅不听劝,还捡起来吃了个精光。
“太好吃了……呜呜……师忠从来没有觉得这么幸福过!”
这家伙竟真的哭了起来。
脑袋都大了,他从未安慰过人,这些年也从未见过师忠真哭。
师忠六岁那年被父亲从战场上捡回来,给大他一岁的师缡做书童,但他总是胆小爱哭。
有次跟师缡偷偷跑去山上玩,被一群野狗追到一颗树下,师忠吓得窝在地上哭,不敢动。师缡将他托着爬上树,树太细,只能撑住一个人的重量,他眼看着少爷在树下跟野狗搏斗,被野狗撕咬。
后来,涟月拖着一把长剑出现,瞬间将所有的野狗砍伤,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涟月将他从树上拽下来,将那把跟师忠一样高的长剑扔了过去,让他杀死地上已经血糊糊的野狗。师忠当时就吓傻了,手里的剑瑟瑟发抖。
“你本就该死,老爷救了你,现在你就是为了少爷活着,保护不了他,活着做甚!”
“要么杀死它们,要么你去死!”
涟月背起师缡转身走了,身后,师忠缓缓举起长剑,嘶吼一声,开始疯狂砍杀,直到所有野狗面目全非。
从此之后,师忠虽然依旧胆小怯懦,笨头笨脑,但是所有人再未见他哭过一次……
“阿缡,到前厅用饭吧!”
看门开着,涟月直接进来,见地上的男人哭得稀里哗啦的也是一愣。
见人进来,师缡瞳孔微缩,随手拿起茶台边的一块手巾抛到他脸上,冷冷道:
“擦干净再过来。”
说完,师缡出房门去了前厅。
路上。
“你为何还没走?不是让欧阳铭护着人送你回府了吗?”板着脸,师缡声音冷漠。
“就这样被你遣回去,又让府里的下人看我的笑话吗?”语气里尽是埋怨,意识到自己失态,涟月压低声音,柔弱道,“我尽量离你们远一点,不会打扰你们,不要送我走,好吗?”
师缡知道府里有下人嘲笑她,被少爷嫌弃冷落,说她没有少夫人的命,老夫人训斥过下人,可她心里始终为此气愤。
他并未做解释,让她离开是为了救她,最终沉默,算是允了她的请求。
涟月此时断不可能离开,她坚信那个女人就在城主府。
饭桌上,除了阿榆,人都到齐了。此时,夜色已晚,大家也已饥肠辘辘,除了吃过蜜汁酥的师忠和刘和。
“圣姑说她今天体乏,不来用饭了,大家动筷吧!”欧阳铭护道。
站在旁边的师忠看向师缡,一脸的不悦,撇着嘴。
抿唇垂目,师缡沉着脸,也在想阿榆是不是在生他的气,面上渐有内疚之色。
“你们先吃,我去看看。”刘和担心得疾步出了前厅。
阿榆的别院周围很是清静,刚到院门口,突然院内传来一声闷叫,虽然听着压抑,但能听出来痛苦不堪。
刘和大惊,只见烛光在紧闭的窗上映出一个女人的身影,手里握着一把短刀要朝下刺去,他飞速冲了过去,一脚踹开门。
屋内却不见阿榆身影,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坐在桌边,左手握着一把匕首,刘和以为是刺客,二话不说便和她打了起来,边打边喊:
“把我阿鱼交出来!”